凝視隱藏在內心的寶藏──專訪嘉義影展藝術總監黃明川
文：簡湘庭
採訪攝影：李俐亞
圖片提供：嘉義國際藝術紀錄影展
場地提供：藝風巷
作為亞洲唯一的藝術紀錄片影展，嘉義國際藝術紀錄影展 (Chiayi International Art Doc Film Festival，簡稱CIADFF) 自2014年舉辦以來即面臨重重挑戰，甚至一度傳出停辦消息。然而，儘管風雨飄搖，獨具一格的CIADFF即將邁入第四屆，如今更加確立其「大南方」的核心主張。南方並非單純指涉地理上的南方，而是精神上的南方。CIADFF藝術總監黃明川導演直言：「只要傑出表現被壓抑，南方永遠存在。嘉義影展的使命就是不斷發掘這些進不了主流影展的優秀影片。」2017 CIADFF主題為「内心寶藏」，匯聚國內外49部作品，規劃四個放映單元，分別是「女心聲聲處」、「硬追逐」、「靈魂永駐」、「傳統現在方程式」，並邀請多名導演與藝術家參與座談。
「只有母的蚊子才會咬你，所以母蚊子才會被人類打趴。」我低頭寫下這曠世金句的同時，在黃明川的聲音之中看見他的眼睛亮了。
導演謝光誠在《夏日酷暑的輓歌》[1]中以一隻蚊子掙扎的畫面，以及回憶受害事件的哽咽女聲，交錯貫穿全片，作品故事性之強烈可見一斑。而面對雌蚊吸血這樣精準的隱喻，黃明川不吝給予他真正的讚賞：「真是天才，哪怕是七分鐘我愛死他了，只有一隻蚊子也愛！謝光誠談女性的觀點，真不是花多少錢可以拍得跟他一樣的。」
黃明川這席話說明三件事：藝術紀錄片的本質，嘉義影展的獨特性，及女性主題的重點所在。
藝術紀錄片的本質在於能否進入觀眾的生命，與之連結並注入新的意義。
依黃明川觀察，主流紀錄片影展多選具有衝突性的紀錄片，話題盡是強調災難的影片，長此以往不免流於形式。「策展人對於大半的人類行為並不瞭解，他們只是在觀察日常生活。他知道PM2.5、哪裡哪裡汙染、某指數飆高……但這些我也知道(笑)，他們卻可以每年一直講，這樣下去話題永遠只有一個。試問，你的生命裡只有這個事嗎？」
反觀藝術紀錄片，不僅僅是記錄藝術產業，它提供的是一個完全開放的介面，並著重在創造性、精神性，使得好作品即便沒有明顯的劇情或很強的悲劇，也往往深刻得足以留給觀眾無限想像。「若純粹是資訊露出，是無法與觀眾溝通的。有獨特觀點的作品才能讓人產生連結，會不會講故事是迷住觀眾的關鍵。」
嘉義影展的策展方針昭然若揭──被隱藏的珍貴作品是首選。
歐洲有許多出色的紀錄片影展，如德國DOK LEIPZIG、瑞士Visions du Réel、荷蘭International Documentary Film Festival Amsterdam等。還有不少極具特色的主題影展，常伴隨跨領域藝術型態呈現。這類影展雖規模小，卻無人能出其右，因它有明確專題。然，歐洲國家專注在「藝術紀錄片」的影展其實亦是寥寥無幾。較知名的有2006年創立於柏林藝術學院 (Akademie der Künste) 的DOKU.ARTS，每年選出約15國共25部片，並在展期舉辦論壇。
奧利爾・山頓《1/2》Olaia Sendón, 1/2
這也再次突顯CIADFF的文化價值。「嘉義影展企圖尋找新的好徵兆，並根據趨勢訂定主題，邀請作品。」黃明川舉例，此屆有多部短片也代表一種趨勢。像《他們創作 他們生活》[2]不僅是記錄深扎台灣東岸的藝術工作者的創作，更是記錄他們的生活。《VISIÓNS》[3]則是集結10位來自歐洲不同國家的女性導演，以女性觀點訴說自己的故事。這些非主流卻可以在影展彰顯意義的影像，才是CIADFF認定的好片。
如缺乏新意，一味提出女性主題其實沒有意義。
今年影展亦關注女性議題，並試圖超越傳統的討論。「人最可貴之處在其思想，而非肉體怎麼被壓迫或誰是弱方，這已經人盡皆知了。重點在於，長久以來，女性的思維世界鮮少被討論，所以影展專注在女性的精神層面及信仰抉擇。」換言之，CIADFF選擇的女性主題影片，將女性視角作為出發點檢視內心，著重自身經驗，創作者或創作題材並不侷限於女性才得以成立。
黃明川《侯淑姿》Huang Mingchuan, Lulu Shur-tzy Hou
回歸本質，凝視內心寶藏。
《侯淑姿》[4]記錄了藝術家侯淑姿所關注的主題，從自我探索逐漸擴張到社會議題，但即使是社會性較強的近期創作，侯的女性意識依舊強烈，此等不離本質的藝術經驗十分難得。中國藝術家展望亦不斷追尋本質，他最終將此慾望落實在炸開石頭上。展望說，「宇宙大爆炸意味著開始。本質是一種結束，而爆炸是一種開始。」[5]如果說每部紀錄片完成的同時代表一種結束，那麼嘉義國際藝術紀錄影展的存在就代表一種開始。CIADFF開創了亞洲的藝術紀錄片小宇宙，帶領觀眾洞見本質，致力呈現擁有獨特藝術軌跡的精彩作品，而這些珍貴的文化影像一如被炸開的小石頭，用各自翻轉出來的軌跡成就嘉義影展這般壯麗的無垠美景。
溫成《石頭記》Rick Widmer, Legend of the Stone
後記：採訪時問及明年可能的策展主題，導演提出一個相當浪漫的概念：「找不到的我」，甚是有趣。「我」少了那一撇，還「找」得到「我」嗎？我已開始期待，不知明年影展又會將我帶往何處？
[1] 2017嘉義影展「女心聲聲處」單元影片。
[2] 2017嘉義影展「硬追逐」單元影片。由10部短片組成，CIADFF選取其中7部較符合影展調性的作品放映。
[3] 2017嘉義影展「女心聲聲處」單元影片。原是西班牙Cinema e muller的計畫之一，旨在提倡女性電影創作。
[4] 2017嘉義影展「女心聲聲處」單元影片。黃明川導演作品。
[5]出自溫成《石頭記》，此片亦為2017嘉義影展「硬追逐」單元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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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義國際藝術紀錄影展 Chiayi International Art Doc Film Festival
2017/03/17-2017/04/02 (每週五六日)
嘉義市立博物館1F放映室 (嘉義市忠孝路275-1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