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恩典-莊明哲教授/楊遠薰 (2of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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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埔里那天,他們到埔里教會找牧師,發現埔里已有幾位醫師,不太需要他們的幫助。但既然已上山,也不便當日踅回,所以向牧師借宿教會。

牧師說,埔里夜晚蚊子多,他們若在教會過夜,恐會被蚊子叮得睡不著覺。不過,埔里鎮上的柯保安醫師是教會的會友,夫妻倆都很熱心,家裡房子很大,若和他們商量,或可讓他們住到柯外科家去。

「結果,柯醫師不僅讓我們住他家,還請我們吃晚飯。」莊明哲教授眉飛色舞地說:「他們的女兒柯惠香剛唸完台大藥學系一年級,回家過暑假,也與我們一起吃飯。她很害羞,在我們這六位大男生面前,頭都不敢抬。所以一餐飯吃下來,我都沒看清她的臉。」

「但她認識我。」他繼續高興地說:「因為她也參加台北青年會的教會青年活動,知道我在那裡帶唱,所以後來回台北,我們就開始交往,五年後步進結婚禮堂。你看,我無意中瞎闖到埔里,竟遇上良緣美眷,這豈不是神所賜予的一大恩典?」

至於他為什麼會想當精神科醫師?莊明哲說:「其實這亦是神的引領。因為我唸醫學院時,一直想當開業醫師,結果唸到後來,兩個奇妙的際遇引導我走向精神科。」

他說,剛升上大七的那年, 孫雅各牧師娘一口氣認養了六個十幾歲的孤兒。他們都是大陸來台的少年罪犯,已經坐監期滿,早該出獄,卻因沒有親人作保,只好繼續窩在監獄裡。孫牧師娘知悉後,興起憐憫心,便全部認養,將他們統統保釋出來,安置在一間公寓裡。但這些少年需人觀護,孫牧師娘便想到莊明哲,於是請莊醫師和他們住在一起。

那時在台大醫院任實習醫師的莊明哲因此成了這耶少年的觀護人,只要不住醫院的日子,他就回「家」,與這些孤兒們在一起。

他說:「剛開始一起生活時,確實很頭疼。但相處久了,我慢慢發現他們所以到處滋事,主要是缺乏別人的關懷,潛意識裡想要引人注意。所以我就把他們當作研究個案,寫下我的畢業論文:《少年罪犯的心理因素》。這是後來我想多研習精神科的一個導因。」

然後,在他完成實習醫生訓練的那年夏天,孫牧師娘又交給他一件差事。原來台東基督教診所的醫師突然被徵召服役六個月。那所診所有六十張病床,卻只有一位醫師,如今醫師臨時出缺,孫牧師娘便情商莊明哲,於是這個甫自醫學院畢業的新科醫師便走馬上任。

莊醫師說,他到台東後,每天從早看病看到晚,患者都是些經濟弱勢的原住民、農民、榮民或漁民。他們通常抱怨這裡不對、那裡不舒服,但又檢查不出特別的癥狀。仔細聽他們道來,發覺他們通常都有財務、婚姻或家庭等問題。那時,他開始深切感到一個人若精神鬱悶,會影響身體健康。

「所以,我原先計劃畢業後就去開業,」莊明哲說:「這下不禁心想:如果在開業前,能接受兩年的精神專科訓練,相信對病人會有幫助。」

「其時,留學風潮已經十分盛行。」他接著說:「班上的同學大都在畢業前後報考美國醫師協會為外國醫師舉辦的「ECFMG(Eucational Commission for Foreign Medical Graduates)」測驗。然後在考試及格後,陸續出國。我因為打定主意要留在台灣,開業行醫兼傳教,所以沒去考ECFMG。後來又決定多研習兩年的精神專科,因此留在台大當住院醫師。」

也因此自1957年秋天,莊明哲開始在台大醫院精神科擔任住院醫師。

其時,林宗義教授甫自美國哈佛大學學成歸國,成為在台大醫院精神科裡很受歡迎的一位年輕學者。他在美國專攻的當時在歐美醫界非常盛行的弗洛伊德(S. Freud) 的精神分析學,回台後即展開實際的田野調查研究。莊明哲躬逢盛會,到精神科擔任住院醫師的第一年,就跟隨林宗義教授作精神分析的研究,負責田野調查的進行。

他們選擇台北市郊的木柵、台南市郊的安平與新竹縣的新埔三個地方,實地調查當地居民罹患精神分裂的情形。

莊醫師說:「當時有關精神分析的調查都在醫院裡進行,林教授的這項研究調查係首度延伸到醫院以外的社區、鄉鎮,從事實地調查,因此論文發表後,在醫學界引起廣泛的重視。」

但莊明哲後來並沒有走上精神分析研究之途,因為他在逐家挨戶作訪問時,發現一個顯著的現象,就是精神分裂的患者往往具有家族性,倘若追溯患者的父母、祖父母或兄弟姐妹,就會發現其家族裡往往還有其他類似的患者。他開始認為精神分裂應與遺傳有關,奠下他未來研究的方向。

至於他為什麼會改變要當開業醫生的初衷,轉而從事醫學研究呢?莊醫師笑道:「其實這也是上帝的帶領。」

他說,當住院醫師的第一年叫R1,第二年叫R2,如此從R1、R2、R3、 R4一級級升上去,第五年叫總住院醫師。總住院醫師升上去,就是主治醫師。他那時的計劃是在台大醫院精神科裡當完R1與R2後,就去開業。

因為台大醫院是教學醫院,住院醫師必須教學,學期結束後,由學生評鑑。他因自學生時代即常帶領查經,也屢隨芥菜籽會上山下鄉作各種服務,見識較廣,且具有宗教性的喜樂情懷,所以講課生動,很受學生歡迎,每年教學都被評為第一名,也因此從R1、R2、R3、R4地逐年升上去。

台大的住院醫師名額採金字塔制,越往上,名額越少,到後來能升上精神科總住院醫師的,往往只有一人。所以他視每年升等為榮譽,就這麼一年又一年地留在台大醫院裡。

「等到1962年,我升上台大醫院的主治醫師暨醫學院的講師後,」莊醫師說:「就開始思考日後若要從事醫學教學與研究,就必須到國外接受更先進的訓練,並獲取更高的學位。當時全球從事精神遺傳學研究,有兩位公認的先趨。一位是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的Dr. Kallman,另一位是英國倫敦大學的Dr. Slaper。因為我的同學都到美國,所以我就申請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

結果,他不但獲得哥倫比亞大學的入學許可,更獲得每年五千美金的獎學金!

五千美金在當時是一筆很大的數字,因此莊明哲很快地回信接受並道謝。但就在這時,另一件奇妙的事發生。

他說:「有一天早上,我太太到前院撿報紙,意外地讀到『中英留學獎學金』正開放申請的新聞,就慫恿我報名。」

「中英留學獎學金」係清朝在義和團事件後的庚子賠款裡,賠給英國的部分後來改設獎學金,每年提供三個名額給中國學生赴英留學。其中醫學、科學與人文各一名。

其時的中英留學獎學金係由東海大學的一名外籍教授負責審理。莊醫師拗不過太太,便報名參加考試。

考試過後一段時日,沒聽到下文,他也不放在心上。然而有個星期日,他去教會作禮拜,會後碰到明牧師(Rev. Maxmillan),彼此寒暄幾句,便要道別,這時聽得明牧師說:「See you tomorrow (明天見)。」

他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便問道:「明天見什麼?」

這下輪到明牧師詫異地反問說:「你不是申請中英留學獎學金嗎?明天就要口試啊,我是口試委員之一呢。」

「真哪?我並沒有接到通知。」莊醫師說。

「那你得打電話去問,因為名單上有你的名字。」明牧師答。

於是回到家後,莊明哲立刻打電話去查詢,方知通知函早已寄出,但不知為什麼遺失了。所以他第二天趕去參加口試,結果被錄取了!

錄取後,他開始思量究竟到美國好?還是到英國好?這時,他太太說:「英國即將與中國建交,以後要到英國會很難,何不寫信給哥倫比亞大學,要求暫緩一年,然後到英國留學一年,再轉往美國?」

他覺得有道理,便依太太的建議行事,然後在1962年赴英國留學,追隨倫敦大學的精神遺傳學大師Dr. Eliot Slaper,從事精神遺傳方面的研究。

追隨Dr. Slaper的一年,他自覺受益良多,但一年將屆,他依原訂計劃正準備啟程赴美之際,忽然傳來哥倫比亞大學教授Dr. Kallman突然病故的消息,不得不另作打算。

這時,Dr. Slaper留他在英國倫敦大學,繼續跟他作研究,他也因此在1965年獲得精神遺傳學的哲學博士。

「我人生的一些重要轉折,其實都不是出於我的規劃,而是神的帶領。」莊明哲教授說到此,微笑地說:「想想看,我太太那天若不去撿報紙,就不會讀到中英留學獎學金正接受報名的新聞。我那個星期日若不是碰到明牧師,我也會錯過口試的日期,而去不成英國。這一切豈不都是上帝的恩典?」

「至於Dr. Kallman若不突然病故,我也不會繼續留在英倫。」他又說:「結果,我的老師Dr. Slaper一直是全球精神遺傳學的泰斗,他去世後,我承襲他的衣缽,便成為這領域的先趨。」

而更重要的是,他始終惦記二十歲那年的決志,所以自在台大當住院醫師開始,乃至後來到美國,先後在愛荷華大學、哈佛大學與現在的加州大學執教,無論工作有多忙,行程有多緊湊,他都持續每週在家帶領查經、每月在教會講道的服事,數十年如一日。

他說,回首前塵,一步一腳印,神引領他、呼召他,他也努力以謙卑的服事作為回應,結果諸事順利。所以他願以自身的故事作見證,並以羅馬書8:28:上帝跟那些愛他的人,就是他按照自己的旨意所呼召的,一同工作,使萬事都有益處。」與大家共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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