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台灣逢甲大學畢業移民巴西的陳國哲說:「我的父母曾經是20年代參加抗日《農民運動》的人士,母親簡娥1932年在台共二大中擔任中央常委的交通員。台灣光復後,1950年8月13日,執政的國民黨政府以”資匪”罪名將我父親陳啟瑞逮捕;母親雖然未受政治迫害,但是全家卻被“黑名單”陰影籠罩,因此70年代我們分別移民巴西和美國。」
陳國哲說:「我的外公在1915年的噍吧哖事件中犧牲。因那次殘暴恐怖的大屠殺,造成我母親的家庭瞬間破滅;年幼的母親因失去父親的悲痛,自此埋下抗日的種子。這是10年代發生在台灣極重要的抗日歷史。」
簡家與噍吧哖事件
1915年的「噍吧哖事件」(現今台南市玉井區),在臺灣總督府官方的文書記錄上稱為「西來庵事件」(根據策劃起事的地點、台南市西來庵五福王爺廟),也有人以該事件的領導人來命名,故有人稱為「余清芳事件」。
簡娥說:「因為余清芳策畫的戰役地點,在我舊厝附近的噍吧哖(玉井區)虎頭山一帶,所以自幼即聽大人常說“噍吧哖事件”;因為這個事件我失去了父親,也改變了我這一生一世的命運。」

1909年出生在台南州新化郡南庄(2010年12月25日改稱台南市南化區) 的簡娥,有「台灣農民運動豪傑」、「台灣婦女解放運動家」、「台灣時代女性革命家」等氣勢響亮雅號。
簡娥的祖父簡大邦是清朝的秀才,住在台南左鎮,是當地望族(當時左鎮以廖、簡、歐三姓家族為主)。父親簡宗烈是開漢文私塾「蒙館」的啟蒙教育識字老師;授課書籍以《三字經》、《百家姓》等為主、母親賴招。
姐姐黃簡絲綿年長簡娥三歲,法名心固法師,是高雄大貝湖澄清寺的創辦人,1985年發願赴美國洛杉磯弘揚教義,創立澄清禪寺美國分寺。黃簡絲綿曾經膺選高雄首位模範母親的榮譽。
1993年分寺初具雛型之際,法師因車禍意外於同年7月22日圓寂。

同母異父的兄長黃茂貴,曾經擔任台南南庄警察官吏派出所(現今台南市玉井分局南化分駐所)的小使(工友),平日負責傳送公文、書信及打掃、清理派出所。
在噍吧哖事件中,因為他救了南庄派出所所長新居德藏(坂井德藏)的兒子湯德章,躲過被槍殺的劫難;簡家與湯家因黃茂貴機智救受困的湯德章,而譜出動人的篇章。
獻身台灣「農民運動」的簡娥說,「1915年原來在私塾教授漢文的父親簡宗烈,因參加台南的” 噍吧哖事件 “不幸被日本人殺害。當時只有 6 歲的我,雖然不清楚整個真實狀況,但是我的兄姊常常將父親犧牲,及當年南庄所發生的慘烈事蹟告訴我,因此在童年小小心田裡,即萌芽反日的
意識。」
簡娥根據史料記載解說,日本佔據台灣的第3年、也就是明治31年(1898年),當時擔任台灣武官總督的兒玉源太郎,施行高壓統治,欲以司法制裁抗日分子。他於該年10月通過律令第24號,發佈「匪徒刑罰令」,規定不論動機為何,凡結合多數人以暴行或脅迫手段,達到所想的目的者,一律皆視為匪徒。
從此,日本將漢人的「反日事件」偽稱是「土匪造反」。年幼的簡娥,雖然不懂政治,但她知道父親和祖父都是讀書人,都是很愛家、愛朋友的人。她絕不相信經常將「好禮,好做伙」掛在嘴邊教育孩子的父親,是日本警察所說的「土匪」。
6歲的簡娥被日本高壓政策的氛圍籠罩,即使哥哥鼓勵她說「我們不能像一個鳥鼠仔膽(膽小如鼠)的人,要勇敢啊!」但是她還是不敢告訴同學,父親參加抗日而死亡的事實。她怕學校的同學以為她說謊、譏笑她是土匪的孩子。
簡娥有位同學名叫林玉秀,她的父親林通水因為噍吧哖事件被判12年徒刑。她和簡娥一樣,都是因為怕被貼上「土匪」孩子的標籤,不敢將父親為何被判刑的真相告訴他人。直到年長後,兩人意外重逢偶然提起「噍吧哖」,才發現她們竟都是烈士之後。
「噍吧哖」事件是台南南化、左鎮和玉井等百姓最深刻的「傷痕和記憶」,也是改變簡娥一家命運的不堪回首舊事。如此的慘痛事蹟深深烙印在簡娥的腦際,從而在她底心醞釀成一棵「抗日種子」。
台南市南化區舊稱「南庄」
現在台南的南化區舊稱「南庄」,是屬於山區地形、崇山峻嶺、平原少的鄉鎮;最早為大武壠族人的居地。該區北臨嘉義大埔、東臨高雄市那瑪夏區、西臨玉井、南接左鎮。
出生在南庄的抗日女鬥士簡娥說:「70年代從台灣高雄移民到美國後,曾經回去過高雄一兩次;沒有機會到舊厝南庄看看。但是很思念有“台南後花園”美稱的南庄。」
相傳清雍正、乾隆年間,漢人開始入墾該地。同治年間,「南庄街」市街漸趨成形,而被劃歸「內新化南里」。而日本將南庄規劃於臺南府楠仔仙溪噍吧哖支廳,大正九年(西元1920年)日本因廢除廳署,改設為州郡庄,再將南庄改制為南化庄,劃歸臺南州新化郡管轄。1945年戰後改設臺南縣南化鄉,2010年12月25日改稱南化區。
1915年西來庵事件在此地爆發,從火攻南庄派出所開始,抗日戰火因此蔓延至玉井、楠西、左鎮等山區。經過1年5個月才完全被鎮壓。
南庄和其他十個村庄,沙仔田、芒仔芒、竹圍 (位於今台南市玉井區)、岡仔林、內庄仔庄、(位於今台南市左鎮區)、菁埔寮、中坑、南庄、北寮、竹頭崎 (位於今台南市南化區),在噍吧哖事件中,有不少房屋被燒燬、庄民遭到殺害;在南庄有萬人堆慘案的遺跡與紀錄。


台南西來庵有關余清芳和蘇有志、羅俊及江定的起義紀事
1.余清芳與西來庵事件
噍吧哖事件也被稱「西來庵事件」(西來庵寺廟現址是台南市北區大興街178號)、「余清芳事件」;該事件發生於大正4年8月(1915年)。
當年日本佔據台灣,施行高壓統治、禁止民間百姓舉辦「迎神廟會」活動。加上不公義的稅制、法制等,引發民怨、糾紛不斷且積怨日深。1915年,余清芳等人以修「西來庵廟」為名而籌募抗日基金。
同年夏天,噍吧哖地方爆發了日本佔據臺灣以來,規模最大的武裝抗日事件。該歷史事件的主要戰役地點在噍吧哖虎頭山一帶。
提起這段讓人銘記於心的歷史, 簡娥說:「我的祖父簡大邦是位秀才,後來在左鎮開設中藥房謀生。到他藥局的人,不一定全是病人,有些是為了聽他“講古”而去。聽我哥哥說,噍吧哖事件領導人余清芳,年幼時曾經進過私塾學漢文,因為家境清寒而休學。後來他由鳳山到台南時,經在地人的介紹認識我祖父。他們都喜歡逗陣做伙開講,也很愛和祖父分享中國革命對他的影響。」
根據史料得知,字滄浪的余清芳,祖籍福建於1879年出生阿猴(現今的屏東),時人尊稱他余先生。
他於13歲休學,即到左營一間雜貨店當名夥計。17歲那年,加入當地的抗日地方義軍,奮勇對抗日軍。雖然抗爭失敗、義軍瓦解,但是何時能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乃是余清芳最為懸念。
余清芳曾在1899至1902年間,在阿公店(現在的岡山、1912年前的舊地名)、關帝廟街(現在的台南市關廟區)、鳳山擔任巡查捕(警察)。由於他生性豪邁、廣結四海人士,活躍民間而引起服務單位注意,以行為不當遭到撤職。
接著他在關帝廟街役所(行政事務所)擔任書記雜職,透過該職務,他與地方社會關係有了更進一步的接觸與了解。自此,余清芳在台南、舊城(現在的左營)等地的菜堂(現在稱齋堂)出入,同時,擔任宗教團體「隆平會」執事一職;即使他遊走在窮鄉僻壤地之際,也總是不忘傳播「日本帝國主義欺壓台灣百姓」的資訊,因此常有人稱他像是三國志的人物。
1908年余清芳參加鹽水港 (臺南市西北部。1920年台灣地方改制,劃歸台南新營郡管轄,現今改為台南市鹽水區) 民間的祕密結社「二十八宿會」。該會是帶有宗教色彩的地下組織,不少抗日思想分子參加該會。
在「二十八宿會」裡,有人打著「光復中原」口號,甚至有人模仿輔佐漢朝先帝劉秀打天下的「雲台二十八將」功臣,沒想到他們模仿的動作,引起日警的懷疑;並認為有「反日」思想的嫌疑。
次年,日警對余清芳採取行動,並以「流浪者」的罪名將他押送到台東廳「加路蘭浮浪者(流氓)收容所」(現在的台灣岩灣技能訓練所)接受管訓。
余清芳在管訓期間,表現不錯,在1911年10月,暫時被釋放返回家鄉。1914年,他離開阿公店到台南開設「福春碾米廠」時,經常到同一條街的「西來庵」祭拜,因緣際會認識該寺廟的董事:大目降(現在的台南市新化區))富豪蘇有志和在大潭庄(台南市歸仁區)頗有聲望的鄭利記。
蘇有志生於清同治二年(1863年),曾經擔任台南廳參事(秘書)、是台灣十二大企業家之一。在一次買賣生意中,遭到日本商人的欺詐而導致負債累累。
一向熱心公益、協助日警維護地方治安的蘇有志,自此,對日人開始改變原來的尊重。他開始對實施日本帝國主義的行政機關,所採取的高壓統治政策及對臺灣人的歧視及所採,產生反感並憤慨不己。
鄭利記則是大潭庄(今台南市歸仁區)的區長,別號「鄭景百」,生於清同治9年(1870年4月24日)。自遷居到台南市後,與蘇有志共掌管西來庵的廟事。
他與蘇有志共事相處之後,彼此分別透露對日本的帝國主義不滿,日而久之發現理念很接近,彼此更加惺惺相惜。
最後,他們計畫有朝一日,能將日本人全部逐出台灣,建立新的大明慈悲國,並策畫以台南的西來庵為中心。
備註:部分資料參考程大學《台灣先賢先烈專輯(第二 輯)-余清芳傳》、《余清芳抗日革命案》
臺南亭仔腳街西來庵「反日三巨頭」
西來庵原址位於臺南廳亭仔腳街(又叫清水町街,現在的青年路121 號)近知名的府城隍廟西鄰。根據資料,當時西來庵是由信徒蘇有志、蔣襟三、鄭利記等人發起籌建。
當余清芳出入西來庵從事宗教活動之際,結識西來庵董事蘇有志、鄭利記。彼此雖是初識,卻有一見如故之感,因此余清芳敢於向他們兩人宣揚自己抗日的理念。
沒想到蘇、鄭二人十分不僅支持余清芳,並且暗中協助他。自此,他們在該寺廟籌謀革命行動,藉廟宇的各種活動拉近各庄人民的感情,藉以招集同志、吸收抗日革命志士;西來庵慢慢變成「抗日」的秘密據點。
有西來庵「反日三巨頭」之稱的余清芳、蘇有志、鄭利記等人,眼見時機成熟後,即藉託宗教教義,開始在西來庵舉行扶乩儀式。
在進行宗教活動時,他們發放的放神符、呪文等物,做為日後革命發生時的入黨之證,並以修廟為名,籌募抗日基金,伺機發動革命。
2.噍吧哖事件主腦人物余清芳、羅俊和江定等三人
後來,人脈關係不錯的余清芳,又陸續結識羅俊和江定,因獲得這兩位人士的贊助,抗日的實力更為雄厚。1915年3月,革命勢力拓展至中、北部。經過協商商議後,決定選余清芳為台灣抗日起義軍(革命軍)主將,江定為副。
江定出生清同治5年(1866年),台南廳楠梓仙溪里竹頭崎庄(台南市南化區玉山里)隘寮腳(玉山里與左鎮里間)人。
出生南庄的簡娥說:「聽家人說,自幼生長在南庄的江定,對南庄附近地形真窗光(瞭若指掌)。講義氣又有正義感的江定,也很有學問,在南庄的聲望很高。當日本佔據台灣後,台南廳已經風聞江定這號人物,他被當地庄民推舉當任區長。」
根據史料,江定在明治32年(1899年),只因為執行公務時,因與庄民張椪司起了口角,而在正當防衛狀況下,將對方殺死。
噍吧哖憲兵分隊以「殺人罪」下令通緝,江定不得己選擇脫逃。自此,懷恨日本政府的江定隱藏山中,以地勢天然險峻作為掩護,率領部眾百人,不時在山區打游擊戰,攻殺日警;他的糧食及裝備衣服,均靠當地庄民提供。
日警曾有一段時間進入山區進行搜捕,但始終無法發現江定的下落。1901年日警接獲密報,稱他藏匿台南廳新化南庄(今台南市南化區)。日警隨即攻入江定匿藏的山區,沒想到江定的部下遭到攻擊,由於屍體面目模糊難辨,對方誤以為那就是江定的屍體,於是宣告江定死亡而取消對他的通緝。
事實上,江定並未被擊斃,1902年與其子江憐及數十名同志,繼續在後堀仔(現址為台南南化區與高雄甲仙區、內門區的交界處)的石壁寮,集合甲仙埔(高雄市甲仙區)義勇軍及六甲方面抗日同志約數十人,大家在山裡以耕作養精蓄銳,等候他日起事的時機;江定也因此獲得「內山王」的綽號。
提到年長余清芳25歲的羅俊,簡娥說:「住在台南左鎮開中藥房的祖父,也認識出生嘉義縣五間厝社(今嘉義縣義竹鄉)的羅俊。聽說他自幼才資聰穎好學,過目不忘,也曾經進私塾就讀。曾經參加科舉功名考試,可惜未通過,後來就在鄉里當私塾的老師。」
羅俊平日喜歡獵涉中國傳統醫藥,後來與他的侄子合開中藥店,除了掛牌行醫,還兼看陽宅風水。
1895年日本佔據台灣初期,辜顯榮於1896年和1899年分別擔任台北保良局局長,羅俊曾被延攬擔任保良局書記。
後因保良局遭撤除,羅俊有些不愉快。在地方活躍的他,與各地人士交往聊天中,更是感受到日本政府的欺壓與不義,1900年加入起義軍的抗日行動。沒想到出師不利,羅俊立即設法前往中國。
根據各種史料記載,羅俊分別在1900年和1906年到中國。個性放浪不羈的他,在中國各地四處流浪,但他也沒閒著。羅俊遊覽廈門、漢口,遠及安南、暹羅等地時,他拾起擅長的舊業,為患者看病、教書、看風水等。
1911年適逢中國的辛亥革命,接著10月10日武昌起義成功,導致清帝退位、民國肇生;1912 年1月 1日 宣告成立中華民國。
當時在中國流浪的羅俊和幾位與他同樣背景的台籍人士、和當地百姓,齊歡呼起義成功,對倡導三民主義的孫中山先生更是仰止不己。
羅俊平日吃齋信佛、修學佛法,潛心修身,但是心中卻仍有「抗日」的罣礙。特別是目睹清宣統地頒布退位詔書,中華民國滿地紅國旗飄揚在中國各地,正式繼承統治中國時;他內心渴望早日推倒日本帝國主義,收復台灣。
程大學先生《余清芳傳》對羅俊返台參加余清芳噍吧哖起義事件,記載:「台南人陳全發,密渡廈門,尋訪羅俊,告以余清芳在台南,忙於籌備革命事情,並勸誘他返台共謀大事,羅俊內心大喜…」因此羅俊於1914年再度回到台灣。余清芳獲悉羅俊返台,派遣親信張重三前往台中廳(現在台中市)會晤,告之余清芳的生平、個性、抱負等等。
羅俊與余清芳約在其位於台南的「福春碾米廠」內秘室商談,共謀革命行動計劃。他們並誓約締盟,攜手起義。
1854年出生的羅俊決定參加西來庵革命起義時,已經是61歲,但是精力充沛的他,卻是滿腔熱血,充滿革命激情。
羅俊率領與他一起從廈門返台的夥伴余金鳳、余炳祝和許振乾加入余清芳的陣營,他並暗中四處聯繫各地的角頭(日據時代的幫派勢力),希望大家能攜手合作、在各地形成一股沸騰熱血,齊力推倒日本帝國主義。
經過羅俊與余清芳商議協定後,余清芳負責南部,羅俊負責指揮中、北部。雙方並分別盡其所能在各地拉攏黨員,一致參加抗日行動。
當余清芳與羅俊組合成功,余清芳即入深山拜訪江定。兩人見面即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他以肝膽相照,互相知心,實言相告抗日計謀。江定也據實回報,只要時機一到,定義不容辭率領義軍下山與余清芳共同殺敵。由於江定深居後南化堀仔山(南化水庫)中十餘年,與外界疏遠而較陌生,故最後決議由余清芳擔任台灣起義軍主將之職,江定為副將。
出錢出力的蘇有志負責募集資金、招募同志。鄭利記擔任財務管理和出納的工作。
余清芳與羅俊、江定三個人和蘇有志、鄭利記等,共同的目標都是誓言推翻日本帝國主義的統治。他們的力量逐漸擴大到台北、阿猴(現在的屏東)各廳。」
3.武器埋藏西來庵寺
余清芳革命時的動力來自他信仰的「齋醮(齋教)」,當時台灣本土的「拜神吃齋菜」是民間宗教,日本當局統稱是「齋教」。
他以「贈送善書」為由,進出各地的廟宇,並散播「台灣已出現了神明,此神的強大實力可以幫助台灣人把日本人驅逐出境。」言論,就此宣揚抗日的革命理念。
余清芳為了購買武器軍火,也以興建西來庵為由,向民眾募款。他與羅俊和江定等抗日首領商討,計畫將所購買武器「埋藏」該寺。
簡娥提起此事,她說:「印象裡曾聽母親說過,有關武器“埋藏”西來庵,那只是準備起義人士的掩飾,其實背後另有故事」。
據說,當時有不少人從台灣到大陸做生意或讀書,由於離鄉背井加上水土不服,有些人不幸因故病死在大陸。依據台灣習俗,這些客死異鄉的台灣親人,大多數會設法將他們的屍體運回台灣安葬。
余清芳從此消息得到靈感,因此想出妙計,把事先向大陸購買的武器軍火,假裝是屍體而藏匿在棺材裡,運回到台灣後先暫時「埋葬」在西來庵附近;實際上棺材內所「埋藏」的,是余清芳為抗日計畫所購買的軍火武器。
由於此計畫和行動的過程有不少人參與,而日本當局的監控系統,在台灣的近20年間,已經上了軌道。可說是布局嚴密到任何風吹草動,都難逃日警的耳目。
1915年5月,西來庵附近隱藏軍火之事,遭人洩密傳入日本警察耳際。余清芳也聽聞日本警察,已準備展開調查,下令通緝他。
該年6月29日清晨,沒想到羅俊因為機事不密,日警有所察覺。當他在嘉義東堡竹頭崎庄(今嘉義縣竹崎鄉) 的尖山森林中,被前來的矢澤刑事逮捕時,既使身無寸鐵,羅俊仍然英勇奮戰抵抗日警;聽說矢澤的拇指被羅俊咬斷。
羅俊與他的另兩名抗日夥伴,經過短短的激戰,最後終因寡不敵眾而被捕。聽說他被捕時,身上被搜出藏匿的黃色神符(入黨證),因此日警對曾經耳聞的余清芳計畫抗日,有了更進一步的確定。9月6日羅俊在台南監獄被處絞刑,時年61。
根據史料,自從羅俊被拘捕以後,臺南及阿緱(屏東)兩廳即派出270名警員,大擧搜索余清芳及江定的藏身之處。
余清芳眼見事機不密,計謀敗漏,他立即逃向江定的根據地,位於今日的台南縣和高雄縣交界後堀仔山區。失去革命夥伴羅俊的余清芳和江定等人,化悲憤為力量,再重新組合,共同商議日後如何起事。
他們從7月初就開始發動一連串的襲擊行動,燒毀多處派出所,殺害數十名日本警民、眷屬。7月8日至7月16日間,由於他們攻擊甲仙埔支廳(現今高雄甲仙區),先後殺死日警三十餘人,引起日本當局憤慨,日警迅速反擊;該抗爭活動史稱「甲仙埔事件」。
在最初的幾天,抗軍人數不多,卻是聲威大振,勢如破竹。但是當面對來勢洶洶的強敵日警的反攻,武器裝備不足、質量落後的抗軍,因無法作持續的戰鬥,最終功敗垂成。根據史料記載,該役前後被捕志士遭判刑者有243人,其中甲仙埔地區就有192人。
起義軍們在此敗敗連連情況下,藉由在地方居民的掩護之下,突破日搜查隊的包圍線,又再退回江定在後堀仔山中(南化水庫)的根據地。
雖然是被危機重重氛圍籠罩,但是余清芳和他的革命夥伴決定乘著攻打甲仙埔的餘威再起義。而江定遭遇喪子之痛,也不甘心就此罷休,因此他們積極招攬有志同志。
被稱為第三次戰役的「南庄警察官吏派出所」之役,在甲仙埔支廳之役後,策略的攻擊方向轉向西,余清芳在後崛仔山召集同志,率眾藏匿在台南縣山區,大約多達三百多人加入起義軍後,他們確定目標及日期,8月2日襲擊南庄官吏警察派出所(台南玉井分局南化分駐所)。3 日進擊菁埔寮(現在台南市六甲區菁埔里)、外崗仔林警察官吏派出所(現在台南市左鎮區岡林派出所)。
4.南庄(南化)警察官吏派出所事件
簡娥依稀記得兄長的敘述,1915年7 月31日,那天是禮拜六。她的父親告訴簡母,要去探望住在左鎮的祖父母。但是萬萬沒想到,父親就此一去不返, 天人永隔;事後,家人才知道,簡宗烈當日是去參加余清芳、江定和羅俊所領導的噍吧哖抗日行動。
當時,南庄的人包括保正、甲長(現在的里長、村長),都以行動表態參加抗日革命的行列。婦女們看到庄民組成的義勇隊,也不讓鬚眉紛紛出動為革命軍們準備飯菜。
簡娥根據黃茂貴敘述,該年8 月 2 日星期一晚上,余清芳和江定帶領三百多名起義軍,集合出發襲擊台南噍吧哖庄(今日的玉井區)支廳南庄警察官吏派出所。
當日晚上約11時30分,南庄警察官吏派出所聽到自東北方山頭傳來一連串的槍聲,他們懷疑是起義軍來襲。警備員(保警人員) 吉田警察局助手等12名日警,立即全副武裝備戰。
他們同時也在東北方及東方蓋「掩堡」(防槍彈、破片的窄而輕的深壕。分露天掩蓋壕和掩壕兩種。)日警們安排各就其位,並嚴密戒備。
儘管日警們以掩堡為掩護而竭力應戰,當三百多名的起義軍,逐漸迫近掩堡處,在第一時間時,日方顯然呈現寡不敵眾的局面。日警相繼陣亡,僅存二、三名尚繼續抵抗。
余清芳和江定為了徹底殲滅敵軍,商議採取孫子兵法的火攻策略,以便南庄警察官吏派出所內人員、倉儲、設備都徹底焚燒。
起義軍確定採取火攻之後,他們迅即向當地庄民緊急徵調十多桶的煤油(石油),分別裝在玻璃瓶裡,朝派出所的窗口、屋頂丟擲點燃的煤油瓶。瞬間裏,只見駭人火光沖天,濃煙四處彌漫,悽慘哭叫聲此起彼落,派出所內的婦女、小孩不是被活活地燒死就是嗆死。即使僥倖從屋裡逃出來的少數人,大多數遭受在外的抗日軍以竹槍殺害。
激戰結果,日警因突來的火攻陷入苦戰,日警接連被抗日軍擊斃不幸消息,接踵而至傳到日本官方。不甘示弱的日方,也毫不留情猛烈回擊抗日軍。原本寂靜的村莊突然間陷入火海。


日方在此役的罹難人數,包括警部補吉田國三、巡查(警察官)西山兵次郎、山田理作、樋口良太、同久家菊藏、松澤吉三郎、杉浦銀次郎、井上平次郎、坂垣仙藏、田口廣保、國吉良栽、江頭久米吉、所長新居德藏 (坂井德藏) 、巡查補李海、公學校校長坂間仁太郎、公醫代理永田實清及妻子池田竹、賣藥商人池田高外及本島人2名。
該所被擊斃的日警員及日僑民約20名。宿舍因遭回祿之災,只見滿堆瓦片及火燒後的紅土,及殘留下的灰燼。
南庄(南化)警察官吏派出所事件,不但是一場義軍與日軍怨憤交戰的悲劇,對當時統治台灣的日本政府,也是一個遽痛。自此在南庄、左鎮、玉井等地,接二連三的災禍埋下仇日的隐患。
南庄於1920年實施街庄制後改為南化庄,原本的南庄警察官吏派出所,現稱「玉井分局南化分駐所」。該派出所旁是南化戶政事務所。因為原來建物已不存在,以致看不到當時所遺留的殘跡。
南化可說是「礁吧哖事件」及抗日犧牲人數最多的地方。南化分駐所(原南庄警察官吏派出所)前方,設立一個「南化(原南庄警察官吏派出所與萬人堆)」的紀念碑;從該碑文字對當時事蹟可略知一二。


南庄(南化)警察官吏派出所工友黃茂貴救湯德章
簡娥同母異父的哥哥黃茂貴是南化派出所的小工友;當噍吧哖事件發生時,他年紀大約16歲。
簡娥說:「1915年8月2日夏天的傍晚(大約6點),黃茂貴依照平日的工作慣例,在派出所認真的為執勤人員泡茶及打掃清潔的工作。當他為警佐(警察)掛好蚊帳,準備下班回家時,沒想到剛走出派出所,竟看見街旁站滿了穿白衣白褲、頭戴斗笠的起義軍(余清芳的部隊);當時,他嚇得以為是土匪要襲擊派出所,迅即轉身返回。」
當日派出所除了六名員警值班,還有保警人員、眷屬等。黃茂貴向所長坂井大人(坂井德藏), 一般人習慣稱他坂井大人)報告,「外面都是人…」坂井警覺性的意識到是台灣反抗日本統治的起義軍,突襲圍攻派出所。接著,黃茂貴只聽到坂井自言自語說了幾句「事情發生了」、「反抗組織來了…」。
坂井即刻命令黃茂貴拉下蚊帳,要他背著年僅8歲的兒子湯德章立刻逃離這處危險的地方,坂井對他說:「你趕快跑,趕快把我孩子帶走,千萬不可回頭…」,最後又交代一句:「你一定要把我們的兒子安全地帶出去,一定要交到他母親的手裡。」
黃茂貴看著坂井大人含淚催他快走。他有命不敢違,馬上背起湯德章離開派出所。他們走沒多遠,就聽到槍聲四處響起;身處危機重重的黃茂貴,不由得加緊腳步,想法子離開危險地。
他背著湯德章,步步小心翼翼。遠處凄厲嚎叫與怒吼聲,不時傳進他的耳裡,背後的小主人湯德章則緊緊地擁抱黃茂貴,他嚇得不敢吭氣。
雖然黃茂貴有些害怕,但是他深知此時此刻肩負責任重大。從派出所到住處的路程不算遠,但是那晚卻是走得異常艱辛,他也格外謹慎。
黃茂貴不離不棄、一路背著湯德章,憑著冷靜和機智,穿過槍火危險地區,最後平安回到家裡。
當時,簡母正在為黃茂貴尚未回家發愁時,突然聽到門外有急促的敲門聲。比湯德章小兩歲的簡娥,對當晚所發生的事情仍有點印象。簡娥說:「記得阿母打開門時,大家都嚇一跳。因為我們聽到阿兄很慌張的說,“代誌大條了”(事情嚴重),外面都是碰、嘣的槍火聲,他連著說了好幾遍。然後又指著背上的查甫囝子說“伊是板井大人的後生(兒子),派出所出大代誌,我要找他的阿母湯玉,…」
這時,家人發現黃茂貴身上的衣服,有好幾處是被炸彈燒焦的破洞,簡母邊流淚邊說:「好家在啊(幸運)!若是子彈歪一點點,不是打到茂貴的頸部,就是打到背後的孩子。」。
簡母難過說完,再看看茂貴背回家的孩子,有點不悅地說:「外面都在反日,你卻抱一個日本小孩回家。你們阿爸跑去參加起義軍,不知他是活著還是被日本人打死,我現在是欲按怎才好?(要怎樣才好?)」
簡娥說:「我的哥哥和姐姐經常提到當年發生的這件事。更記得當母親看著靠近湯德章的哥哥,湯德章雙眼充滿恐慌。」
簡母想了一會之後的確也擔心孩子無辜被自己同胞殺害,因此趕緊將湯德章的日本服脫掉藏在床底下,並找出家裡的舊唐裝為他穿上。
簡娥的父親無蹤無影日子中,雖然沒有聽聞任何有關他的消息,但是,簡母確信簡父是加入余清芳的抗日起義軍,而且極大可能已經犧牲了。
她凝視眼前日本敵人的孩子,湯德章童稚臉龐仍是滿臉的驚恐和無助,8歲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何處,也不知道何去何從。
最後,簡母告訴簡娥兄妹,「戰爭雖然無情,但是孩子卻是無辜的,人的良心是肉做的,是軟的,不是堅硬的像石頭。」簡母以同情取代了原有的仇恨。
湯玉與湯德章感激簡家的救命之恩
簡娥忘記是哥哥黃茂貴找到湯德章的母親湯玉,還是湯玉找到黃茂貴。因為8 月2日所發生的一切,不但很突然,也很戲劇化,而且一場混亂。
事後,聽兄姊的轉述,湯玉也是南化人,她為人不錯、平日就喜歡幫助人。每當南庄(南化) 警察官吏派出所,拷打被抓的台灣人時,湯玉總是設法幫助他們減輕罪刑,甚至釋放他們。因此8月2日余清芳率領起義軍攻擊派出所時,雖然湯玉先生版井大人被槍殺,但是當晚的起義軍,有不少是南庄人,也有不少人知道她的善行,湯玉因此幸運地逃過一劫,倖免於難。
湯玉見到兒子湯德章心情頗為激動。她沒想到幾個小時之間,一切的變化如此大。她不知道留守在南庄南庄警察官吏派出所的坂井大人,和其他員警、眷屬的安危。
她從目睹起義軍突襲的現場,相信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戰鬥,坂井大人必定是凶多吉少,一定有不少人遭受死傷。
她強忍內心悲痛,牽著兒子湯德章的手,一起向簡家深深一鞠躬。正在為簡家的男主人簡宗烈,參加起義軍參而生死不明焦慮的簡母,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簡母牽著簡娥和黃茂貴和簡絲绵三兄妹,也向湯玉鞠躬。她和湯玉的心情都是雜味無比。
湯玉告訴簡母,「我相信今晚起義軍暴動的事情,台南廳長應該知道了,他一定很快就會派兵到南庄。說不定明天就會到南庄。南庄因為電話線已被剪斷,所以目前的狀況不明,你們最好趕緊收拾衣物及乾糧,到山裡躲一躲。較緊咧!(快一點)」
簡母憂傷的問湯玉:「阿妳呢?你們欲去佗?(去哪裡?)」湯玉回答:「請放心。我們沒有問題。德章的衣服下次再還妳好嗎?我們也要趕快走了!再見!」
湯玉又拉著湯德章,再一次向簡母及黃茂貴鞠躬。
簡娥依稀記得,那一晚上,大家臉頰都是淚水。她說:「我看到湯德章握著茂貴的手,眼睛一直看著他。」
簡母帶著簡娥兄妹三人逃離
1915年8月2日的南庄,因戰役陷入風聲鶴唳氛圍中。簡娥的母親聽從湯玉的建議,決定帶著簡娥和兄姊三人,跟著村人到山裡避難。
時間已是夜晚,簡母將家裡攢存的銀元,和簡單的衣服、乾糧,用布包裹好綁在身上。16歲的茂貴也背了不少東西,9歲的姐姐絲绵背的較少,但是母親拜託她照顧簡娥的安全;他們不知會在山裡住多久,因此攜帶的必需品不少。
一樁接著一樁的突發事件,單獨帶著三個孩子逃離村庄的簡母,有力不從心之感。走沒多久,簡母就感覺腳步有些沉重。
簡母愈來愈覺得要走穩都有困難度,她覺得銀元的重量,可能也是造成行走吃力的原因之一。她思慮一會後,深覺生命比「銀元」更重要,因此當下決定帶著孩子找個安全且無人地方,將身上大半銀元埋藏在所挖的一個坑洞裡,並做上記號。
簡母告訴孩子:「希望這場戰禍趕快結束,你們的阿爹平安無事,一起返回家園重溫天倫之樂;並將坑裡的銀元挖出帶回家。」
在簡娥的心裡,1915年8月2日噍吧哖事件及南庄大屠殺,在她內心烙下了難以抹滅的痛苦痕跡。
簡娥說:「我記得當年16歲的哥哥茂貴,雖然不是鳥鼠仔膽(膽小如鼠),但膽子也不是很大;身材普普通通。很多人都好奇“當時他怎麼有力背著8歲的湯德章,一路逃回家?」
事隔多年以後,簡娥曾好奇問黃茂貴,他回說:「當時我看到派出所附近一羣頭戴斗笠,白衣白褲的起義軍,雖然知道他們都是漢人,而且可能就是和父親同一國的,但是我也怕坂井大人等警察被殺死。所以才會走無偌久(走沒多久),又加緊跑回去。」
黃茂貴又說:「當坂井大人叫我背湯德章走,當時我還看著他猶豫一下。然後他就大喝一聲說“逃げるく!歩く!(快點逃,走!)”我知道這就是命令,我不能違抗。所以,我就背起德章往外跑。當時腦子裡,就是想趕緊跑回家…」
簡娥說:「茂貴和湯德章的情感,因為噍吧哖事件,兩人就像” 拍虎掠賊親兄弟 “(就像可以共患難的好兄弟) 後來,因為湯德章的關係,我哥哥逃過南庄萬人堆慘案。當湯德章成年當了台南警察,幫我們家取得旅館營業執照;可以說是我們家的貴人。」
6歲經歷躲日警,夜晚跟著母親及兄姊逃到山裡,疼愛她的父親同年因參加抗日遇難。童年至成年的回憶,彷彿苦多於樂,但是她總是將母親說的話:「做人著磨,做牛著拖」(能忍受磨練的人,將來才能有成就)銘記在心頭。」
5.繁榮如過眼煙雲的左鎮

果不出湯玉所料,日方支廳長8月2日,獲悉南庄派出所遭余清芳、江定率領的起義軍燒毀,南庄和北寮、菜寮
的電話線都已經被切斷。他立刻下令召集附近派出所日警50多人,火速趕往南庄做緊急的支援。
抗爭起義軍離開南庄之後,即進駐台南縣左鎮鄉內庄仔庄,在周圍有竹牆、庭院廣闊,並有兩個大門出入方便的「嚴朝陽住宅」露宿。(現今地址為台南市左鎮區內庄里19號)
他們在此開會討論決定幾項攻擊的策略:
- 派民兵燒燬崗仔林庄警察官吏派出所。(現今台南市新化分局岡林派出所)、。
- 一庄接一庄的往噍吧哖方向前進,最後攻佔大目降(今日新化區)和台南市。
余清芳率領的起義軍部隊急於進攻,計畫由左鎮內庄嚴朝陽宅前攻打附近派出所。8月3日緊接著對崗仔林派出所展開燒毀的攻擊行動。(目前舊派出所已拆掉重建,但保留原有的大門。舊址改為「蝴蝶園」)
內庄仔庄的保正嚴朝陽,稱余清芳等起義人士是勇軍,敬佩他們的抗日精神,不但提供伙食與協助,並且號召村莊的居民踴躍加入抗日行動。
余清芳等人盼藉顏家勢力,焚燒敵軍人馬,逆轉情勢,贏回局面。但嚴家也因此遭來無情慘忍的殺身之禍。
根據史料,又名大目仔的嚴朝陽,被日警察逮捕後,再押回內庄仔庄時,讓他的首部背負一桶石油。當嚴朝陽抵達自已住家時,命令他將石油潑散在自家的屋頂,接著放火燒燬;同時將嚴朝陽槍殺。
當時日本第六代總督安東貞美(1853-1932),早有戒備,當接獲來自芒仔芒(位於台南玉井區三和村)消息,告知余清芳率領的革命軍隊,將南庄警察派出所日人全部殲滅的慘狀消息。他認為事態非常嚴重,幾乎可定調視為「內亂」,不由得瞋目切齒,不勝扼腕,即刻宣布進入緊急戒嚴狀態。針對漢人的激昂反日情緒,下令採取出動武裝鎮壓的手段,並下令駐紮在台南正在演習的第二守備隊迅速歸營。全軍並進入戒嚴狀態,與該隊司令官擬定「報復性的誘殺詭計。
8月3日,台南廳長下令派遣,駐紮於南部正在演習的第二守備隊中步兵、第二聯隊的步兵第一中隊 (一中隊有90名士兵),自台南的基地到大目降 (新化), 往噍吧哖進發。大目降支廳長福山也率領警察隊190位警員等,往噍吧哖應援。在南庄附近之村庄左鎮、內仔庄、菁埔藔各部隊呼應配合發動攻擊,掃蕩殘存的抗日起義軍。
3日抗日起義軍離開左鎮內庄仔庄嚴朝陽宅,當晚9點左右,即照計畫進攻菁埔寮、外崗仔林警察官吏派出所,其中一隊並焚毀崗仔林警察官吏派出所。該所日警及眷屬因已於當日下午3點撤離,前往菜寮警察官吏派出所避難,所以南庄官吏派出所慘案未再重演,日方官民逃過一劫。
根據《余清芳抗日革命史》,8月4日上午噍吧哖支廳長接到密報,獲悉抗日起義軍已經攀山越谷,直奔噍吧哖大目降與噍吧哖之間,日警所使用的電話線被起義軍切斷。參加防衛工。會眾緊急密商後,即發佈緊急命令,將散居於噍吧哖街的200多位非公職的日本居民,設法集中在噍吧哖製糖廠內( 現在的玉井糖廠 )並被嚴加保護;呼召有戰鬥能力者,參加防衛工作。
台灣總督府再命令黑田部隊中、派出步兵砲兵聯合部隊中的步兵四個中隊,砲兵一個小隊(一小隊有30名士兵),總共約400名士兵,配備有二門大砲,自台南的基地出發後,兵分三路,經過大目降、杉林(高雄市杉林區)、六甲急速前往噍吧哖支援。
同日上午從內庄仔庄啟程的起義軍,晚上,佔領芒仔芒派出所(現今改名玉井分局望明派出所)。該所日警及眷屬因已撤離故逃過一劫。日方發現且抗日軍都聚集在芒仔芒派出所後,怒氣之下,深感此危必戰,而且火攻是上上策,故派出所頓時火焰瀰漫。
余清芳抗日起義軍雖然遭受包圍,但是雙方激戰約5小時後,日本警察部隊含怒敗走。
同日晚上,余清芳等渡過後堀仔溪上游,沿著虎頭山麓進入噍吧哖北方。雖然是腹背受敵,四面楚歌,但他們不想就此休兵。堅持奮力一搏,繼續作戰,扭轉眼前的危機。
8月5日清晨5點多, 余清芳、江定帶領起義軍約1000餘人,沿著虎頭山通往噍吧哖街的數條小溪,然後走到離市街約五、六十公尺處,開始射擊。
簡娥提及噍吧哖8 月5之戰,她根據史料解說:「當時余清芳的起義軍已經是否寡不敵眾,但是他們還誓死要與日敵交戰到最後一秒。並且不斷向噍吧哖庄民喊話, 號召他們加入抗爭戰事。聽長輩說,當時玉井庄民都聽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大家起來吧!加入我們的戰鬥行列或做內應,我們要團結,克服所有的困難,請大家逗相報,大家一起逗陣殺死日本人!”」
不少庄民因不滿意日本對台灣殖民地的不公不義,20年來累積不少怨憤。聽到有人帶頭不斷吶喊「少年仔!勇敢站出來!」積怨日深的「抗日」情緒,像是轉化咆哮,頓時從遠處傾瀉而流;憤慨無比的庄民,挺身而出,呼籲鄰居們勇敢站出來!
怒喊聲音由遠而近,起義軍們的抗日激情,充斥到失去控制的局面。他們接著攻擊噍吧年支廳(現在是台南玉井警察宿舍停車場) ,被日警安排收容在製糖廠的日本居民,這些無辜者不幸被起義軍的子彈射擊而遇難。


下午二點多,日本正規軍趕到虎頭山,黑田部隊的步兵二中隊和山砲兵小隊隨即對起義軍展開反擊。山砲隊則從沙仔田庄(玉井區沙田里) 到芒仔芒庄 (玉井區望明里 跟三和里)布設好位置,砲列對正目標,一齊向余清芳的起義軍展開猛烈轟擊。
正陷入困境的守備噍吧哖的日警隊,見到趕到的援軍,士氣大振,齊力進行響應上級指示,及時對余清芳的起義軍展開攻擊。
抗日起義軍被迫退回山谷,日方獲得全勝後,即開始展開屠殺報復行動。
日軍為了報復嚴朝陽提供自宅,當作余清芳等抗日軍的住宿,展開嚴峻大搜捕。8月6日,日本軍警抵達木公庄(現今左鎮區的睦光村) 、內庄仔庄,他們以格殺毋論對付該村庄的無辜村民,不分男女老幼一律開槍擊殺;全庄數十戶房屋均被日軍焚毀。
聽說當時的木公庄有座清代建造的「三界公廟」(睦光公厝),日軍將無辜的孩子抓入該廟內反鎖關押,並放火焚燒,其暴行可謂極無人性;該廟因此也遭日軍燒毀。
庄裡倖存的老幼男女見此慘景,無不悲痛欲絕,大家倉促逃往山中。簡娥後來聽當地親戚說:「曾經看見雙港溪(左鎮的雙港溪邊已改建為民生橋) 河川都是血水的人,都異口同聲形容“庄內遭難慘況簡直就像是人間地獄” 。」
本是清末年間,左鎮地方人口興旺、最繁榮的睦光村,經歷1915年礁吧年抗日事件後,以往繁榮猶如過眼煙雲,只從歷史看見既往的陳跡。12-08-2019修正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