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十一歲 ◎ 楊遠薰 + 真誠與實在 ——《北美洲台灣人的故事》自序 ◎ 楊遠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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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遠薰與夫婿

楊遠薰 我的三十一歲

本文摘自楊遠薰部落格 http://tw.myblog.yahoo.com/overseas-tw

~~~響應陳文成文教基金會「我的三十一歲」串寫活動

我的三十一歲是美好的,因為在思想與認同上,我走出了鬱鬱的叢林,覓尋到自己的天空;在生活領域裡,我擁有一個丈夫、一對兒女、一棟洋房和兩部車子,覺得很滿足。

然而在這之前的一年,我經歷了陳文成命案的震撼與白色校園恐怖的困擾,內心十分紛亂。

我的丈夫阿加與陳文成同齡,在經歷上也有一些不謀而合之處。1981年夏天,三十一歲的阿加拿到博士學位四年,在美國的一所州立大學執教。我們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兒,也正計劃帶她回台探親。

七月初,陳文成的命案驟然發生,在台北的公公婆婆立刻打電話來,勸我們取消台灣行。他們說,國民黨在美國各大學的特務向來猖狂;阿加年紀輕輕即當上大學教授,容易招忌,況且他胸無城府,講話不避嫌,恐怕上了黑名單,都還不自覺。

我誠為陳文成的事件難過,卻也覺得公公婆婆的操心有點過度。但為不拂逆他們的好意,我們修改計劃,由我單獨帶著小女兒在秋季回台灣。

那年十月,出國四年半、首度返抵國門的我在踏進桃園國際機場的剎那,真是無比雀躍。但很快地,疑慮便取代了喜悅。

我遞上護照後不久,關務員即大聲要我站到黃線後面去。那時尚無電腦,我瞥見玻璃窗內的辦事員翻閱一本很大的名冊 ,然後看看我的護照,又望望我,又打電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抱著小女兒靜靜地候立。

在等待中,我有點疑惑,卻又自忖「成分」不錯,應無問題。我畢業政大,高考及格,出國前是中央級的公務員,出國後不參加政治活動,近年更在家事、尿布與奶瓶間打轉,心想黑名單怎麼輪,也輪不上我。

總算,辦事員揮手要我上前,盤問一陣我在台的戶籍與地址後,便放了行。但接下來的行李檢查也很詭異。我的衣物一件件地被翻攪,連嬰兒的紙尿布都一片片地被拆開再折回,好似裡面暗藏海洛因。我心覺有異,卻不便說什麼。

待出了關,家人蜂擁而上,頭一句話便埋怨道:「怎麼這麼慢?跟妳同機的人早都出來了!」

我決定讓久別重逢的喜悅沖淡心中的疑慮,便和家人嘻哈地歡笑。當晚在台北家裡,一夥人聊至半夜方就寢。隔晨,遲醒的我才起床,母親便跨進房。

她把房門帶上,正色地問:「告訴我,妳在美國做了些什麼?」

「沒有啊。」我睡眼惺忪,滿臉茫然地回答。

「今天一大早,管區警察就找上門。」媽媽說。

「真的?」我的一顆心迸地往下沉。

「他說:『楊太太,妳的女兒是不是從美國回來了?』,我心裡詫異他怎麼如此消息靈通,卻不動聲色地回答:『是啊,她還在睡覺。你找她有事?要我叫她起來嗎?』」

「他怎麼說?」

「他說:『不用,不用,我只是過來打個招呼,明後天再來。』說著,便走了。奇怪,他怎麼知道妳回來?是不是所有國外回來的都受到這樣的查詢?」

「我也不知道。」我愣愣地回答,心裡很不舒服,繼而想著:「難到真如公公婆婆所言,被校園特務密報了?」

當天晚上,爸媽請公公婆婆與家人一起到外面餐館用餐,禮遇親家, 也為我洗塵。

我公公那年正好應邀回國,擔任中央研究院數學研究所的講座教授,住在老爺飯店裡的一間套房;那天餐前特地與婆婆拎著糕餅,先到我家拜訪。

兩家的親家與親家姆互相寒暄一陣、又逗了小孫女後,便坐下來話家常。談著談著,竟談到了阿加與陳文成。

「你知道嗎?親家,」素不多言的公公說:「陳文成去世前三日,到中央研究院演講,我們還一起聊天、吃飯。」

「真的?」家人不約而同地叫了起來。

「真的,」我婆婆搶著說:「他 (我公公) 那天下班回家,很高興地告訴我,他在所裡遇到一個剛從美國回來的年輕人,無論身材、體型或講話的口氣,都很像阿加。他的名字叫陳文成。」

「喂,等等。」母親霍地站起來,快步走到陽台前,把所有朝外的落地玻璃門與窗戶全都關上,再踅回沙發坐下。我看在眼裡,覺得他們上一輩的人確實對政治具有高度敏感性。

「陳文成那天到所裡作學術演講。」公公說:「我在他講完之後,趨前和他握手,說他講得很好。他一看到我的名字,立刻說:『許教授,我沒上過您的課,但讀過您寫的書。』」

「我望著他那張方方的臉、聰明的眼神與壯壯的身材,覺得很像阿加,便問起他的年紀,沒想到竟與阿加同齡!我又問他打不打壘球?因為阿加很喜歡打壘球。他很爽朗地回答:『打啊,壘球是我最喜愛的一個運動。』真是巧合!我們就這麼聊著,還一起吃了飯。」公公說。

這時,客廳裡一片靜穆。

「三天後,我去參加一位晚輩的婚禮。」公公接著說下去:「筵席中,同桌的人談起當天發生的一起離奇命案,說有一位美國回來的年輕教授陳屍台大校園。我越聽越覺不對勁,就請他們把那人的名字寫在紙上給我看,結果竟是『陳文成』!我擱了筷子,覺得再也嚥不下任何一口飯菜,隨後便提早回家了。」

「親家,」父親神情凝重地問:「你覺得陳文成可能自殺嗎?」

「絕對不可能。」講話一向保守的公公以堅定的語氣回答:「他在中央研究院時的神情相當自信、爽朗,還談未來的計劃。一個即將自殺的人,不可能是那樣子的。」

「那些國民黨的特務真沒良心!」婆婆這時恨恨地說:「他們為了每個月多拿一些錢,就不顧人家死活,按月報幾個名字上去。我們住美國大學城的人都曉得這情形,對某些有職業學生嫌疑的人也特別警覺。那些 做那種喪天害理的事的人以後不得好死。」

靜坐一旁聆聽的我這時才恍悟到為什麼公公婆婆在電話裡一再叮嚀:「阿加不要回來。」公公早年執教台大數學系二十年,歷經台大醫學院教授被捕的政治案件;爾後執教美國堪薩斯州立大學多年,亦目睹國民黨校園特務的橫行,因此對學界的政治議題十分警覺。他與婆婆本能地想保護阿加,然在越洋電話中,恐遭竊聽,不敢講得太露骨。

我那次停留台灣的三個星期裡,警察一共造訪我家三次,每次都旁敲側擊地問母親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

母親的解讀是警方在警告我,要我明白我的行蹤已被注意。我則認為警察待我還算客氣,判斷我可能僅上灰名單,不是黑名單,真正有問題的,應是阿加。

我靜靜地回想:究竟什麼地方出了差錯?想來想去,只有兩個可能。一是我們只參加「台灣同鄉會」,不參加「中國同學會」。二是每逢過年過節或暑假,我們常邀請台灣來的學生到家裡吃飯,極可能其中有人密報阿加批評國民黨的言論。

我逐一過濾那些到過我家的學生臉孔,覺得有一個經濟系的學生十分可疑。他講話一向閃爍,也不怎麼與其他到我家的台灣學生融入,但每次都不請自來,也每次都到台灣同鄉會去。

此後,我每一想起校園特務的密報,心頭便如有一把火在燃燒,越想越憤怒。然在無法宣吐的情況下,又只得將怒火壓抑在心中。因此一回到美國的家,我便全盤向阿加傾訴。

他聽後氣得破口大罵,罵國民黨政府、罵校園特務、罵那坑人的制度。

我望著他那張漲紅的臉,不禁說道:「還好你沒回台灣,否則依你這個性,若被抓到警備總部,準會被打死。」

「他們若拷打我,我就讓他們打到死!」他滿臉不妥協地叫嚷著。

「嘿,你若成了陳文成,我豈不成了陳素貞?那我們的孩子怎麼辦?」說罷,我猛然打個寒顫,發覺這不是開玩笑,這是可能發生的事實,因為特務就在我們的身邊!

我忽然有放聲大哭的衝動。

那夜,子夜夢醒,我想起陳文成的遭遇,不知不覺地淚流滿面。三十一歲,多麼美好的年紀!在許多留學生還在唸研究所的階段,他已經拿博士學位、在美國著名的大學執教,並且擁有一個美麗的妻子與一個剛滿週歲的兒子,該是多麼地意氣風發!那本是一趟歡天喜地的返鄉之旅,竟落得如此悲慘恐怖的下場,究竟是誰的錯?

我再也無法入眠,便起身披衣,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沉思。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日,我在政治認同的理智與情感間拔河。初到美國的第一年,我一聽到人家謾罵國民黨,便覺十分刺耳,甚至難過。逐漸地,我發覺對方講的也有幾分道理,但要否定自己既定的想法,畢竟十分痛苦,於是我開始迴避會引起爭議的政治議題,也不參加相關的活動。

但接下來連續發生的美麗島大逮捕、林義雄家血案和陳文成命案,猶如一顆顆重量級的炸彈爆發,炸得我不得不正視事件的發展,並探討問題的所在。我越探討,越覺得從前被灌輸的許多觀念是扭曲的,甚至連時時掛在口裡的「我們中國人」如何如何的說法都值得懷疑。

那夜,我悲哀地想著:這是什麼世界,居然一個人活到三十歲,都還不清楚自己的國家定位,豈不太不可思議?那夜,我為自己的政治意識與國家認同的混淆而哭泣。

一進入十一月,北國的雪花紛飛,積雪越來越厚。我的心境亦如 寒冬,籠罩著一層蕭瑟。不知不覺地,我送走了苦悶的1981年,踏入我的即將三十一歲的新的一年。

正月底的一個早晨,雪後初晴,天空豁然開朗。我佇立窗前,仰望白雲舒展的晴空,難以想像幾小時前猶是風雪交加的夜晚。我把雙手放在腹部,撫摸腹裡的一個新的生命,感到一陣喜悅。我回過頭,望著頭髮繫著粉紅蝴蝶結的小女兒正快樂地在起居室裡玩積木,心底湧起一抹無名的感動。

「這是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對自己說:「我要讓我的孩子在一個沒有恐懼的環境中長大,讓他們的心裡沒有特務的陰影,也沒有國家認同的混亂。」

剎那間,我忽然覺得為什麼我要讓國家認同的問題困擾著我?台灣海峽那邊的疆域叫中國,這邊的島嶼叫台灣。我來自台灣,生活在美國,我認同台灣,也認同美國,就這麼簡單的一個定義,為什麼讓我掙扎良久無法出脫?

就在那瞬間,我走出了古老的中國與龍的傳人的桎梏,擁抱了台灣與美國的天空,心情亦如大雪新霽般地開朗。

我隨後走進了美國的社會與台美人的社區。在美國公司工作多年後,我陸續寫下一系列海外台灣人的故事,也出版了兩本台美人的書,作為我對三十一歲時所作的認同的回饋。

回首前塵,我的三十一歲是我的新生,也是我躍向另一個嶄新人生的起點。(end)

陳文成文教基金會「我的三十一歲」串寫網站:http://www.cwcmf.org.tw/joomla/index.php

北美洲台灣人的故事

真誠與實在

——《北美洲台灣人的故事》自序

楊遠薰

小時候,若聽大人說某某人到美國去了,好似他們到一個遙遠的世界,從此自親朋的生活中消失。長大後,自己也到了美國,才發現在美國的台灣人不僅人數眾多,而且非常活躍,自成一個蓬勃的台僑社區。他們對台灣的熱愛,並不亞於國內的人。

這本《北美洲台灣人的故事》和我在二〇〇二年出版的《咱的故事》寫的正是北美洲台僑的故事與台僑社區的形成和發展。兩書皆以人物為經,以社區為緯,其中的故事有以人物為主、社區或社團為輔,亦有以社區或社團為主、人物為輔,主要在希望讀者能從一篇篇鮮明的真實故事中,窺出海外台僑在異國究竟過什麼樣生活、遭遇什麼樣境遇,以及秉著什麼樣的情懷,開創台僑社區等等。

一般來說,台灣人大批抵達北美洲,始於六、七十年代的留學潮,加倍成長於八、九十年代的移民潮。台僑社區的形成,源於早期留學生對台灣的認同,形成台灣意識,進而組織各種台灣人社團,然後聚合眾人的力量,成立台灣會館或文化中心,落實台美人(Taiwanese Americans)的社區。

海外台僑在自力更生的情況下,猶能形成社區,並且蓬勃發展,主要靠三種人的密切結合與眾同鄉的努力形成。這三種人即是思想前進的引航者、長期奉獻的蜜蜂與蟻工,以及慷慨解囊的金主,都是本系列人物選取的對象。同時,為求內容活潑,取材盡量多元,因此書中人物個性、背景不一,際遇亦不相同,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認認真真地作事、實實在在地生活、盡心盡意想為故鄉與社區奉獻一份心力。這種真誠與實在,正是許多台美人的特質,也是這一系列故事的主脈,從頭到尾,貫穿全書。

至於社區的選取,則以先成立台灣會館的地方為優先。《咱的故事》主要在寫美東與美南的台僑社區,因此介紹紐約和休士頓的台灣會館。《北美洲台灣人的故事》主要在寫美西與中西部的台僑社區,因此介紹聖地牙哥、大洛杉磯、北加州和溫哥華的台灣會館。有些會館創立與成長的過程十分曲折,可謂一步一腳印,點點滴滴都是鄉親的心血。本系列記下其間的過程,主要在希望後人能瞭解前人的苦心,繼續紮實拓展台僑的社區。

除了社區外,這一系列故事亦介紹北美洲重要的台灣人社團與組織,包括台灣同鄉會、台灣客家同鄉會、北美洲台灣婦女會、北美洲台灣人教授協會、北美洲台灣人醫師協會、台灣人公共事務會(FAPA)、台美協進會(TAF)和台獨聯 盟等等。在本書裡,〈敲響獨立鐘〉一文特別介紹台獨聯盟的前身三F,因為這是北美洲台灣意識的源起;< 一粒芥菜子〉一文詳加介紹TAF,因為該社團已經延續至台美人第三代,深具傳承的意義。

寫《北美洲台灣人的故事》與《咱的故事》兩書,係根據筆者參與台美人社團二十幾年的經驗、心裡的感動、腦裡的理念、加上諸多受訪者與熱心朋友們提供的資料與文件寫成。兩書前後寫了三年多,可說與每位受訪者皆建立起良好的默契。下筆之前,對他們的背景資料一再研讀;落筆之際,其人其事,如歷眼前。文中有關社區、社團或組織部份,盡量持平敘述,不作評論。書中提及的人與事既多且廣,容有不周,尚請指正。

本書自一 一〇〇三年十月至一 一〇〇五年十一月,在自由時報美東版和太平洋時報陸續刊載,得到眾多迴響。在此特別感謝這兩大報的刊登,以及所有與此書有關的受訪者、寫序者、讀者、朋友、出版者林衡哲醫師和望春風出版社等的愛護,尤其感激我的另一半許學加博士的長期支持與鼓勵。

謹將此書獻給海外每一位真誠與實在的台灣人。

作者簡介

楊遠薰﹝Carole Hsu﹞生於台灣雲林,畢業政治大學新聞系和愛荷華州立大學(Iowa State University)商學研究所,歷任幼獅通訊社記者、中央日報記者、幼獅編譯社編譯、內政部和交通部部長室秘書、美國國稅局稅務員、Macy百貨公司和Paragon電腦公司總部會計師等職。
作者自1995年起為台灣公論報和太平洋時報撰稿,1996年至2003年任自由時報美東版記者,2001年獲僑聯總會頒發「海外華文著述獎新聞報導類第一名」,2002年出版《咱的故事》,2004年《咱的故事》英文版《Our Stories》問世,2006年出版《北美洲台灣人的故事》。
作者現居馬里蘭州,家庭美滿,作品屢見於自由時報美東版、太平洋時報和其他在美國之華文報章雜誌。

新書介紹

望春風出版社 林衡哲醫師

楊遠薰是資深記者兼作家。她的第一部書《咱的故事》描寫16對海外鄉親可歌可泣的奮鬥史,曾獲2001年海外新聞寫作報導獎第一名。她的文筆感動了海內外鄉親。現在她再接再厲推出了第二部更感人更精彩的《北美洲台灣人的故事》,奉獻給海內外所有關心台灣、愛台灣的讀者。
作者以流暢的文筆、敏銳的觀察力和親切動人的敘述方式,深入刻劃以15位台美人為主的海外台灣人可歌可泣的奮鬥史,並藉由這些台美人的心聲串聯出一部充滿台美心與台灣情的故事書。故事中的人物可以說是整個台美人社團人物的縮影,因此此書不僅是這15位主角的故事,也是所有台美人的故事。其中吳澧培、莊和子、范清亮三位已經回到台灣,為台灣的未來奮鬥。這是一部會讓所有台美人與台灣人感動的書。

序:誰是「咱」

前總統府秘書長 陳師孟教授

遠薰要我為這本《北美洲台灣人的故事》寫序,爽快的答應下來,反正寫序的風險不大,還沒聽說有讀者因為不喜歡序言,就把書擺下不讀的,何況是這樣一本真情好書。

在此之前,聽說遠薰與她的牽手學加在過去一年都曾動過手術,數度進出醫院,慶幸的是遠薰的寫作與出版計畫並未中輟,如今終告完成,顯然這些外在的干擾因素一碰到她心中澎湃不止的感動,就都被淡忘漠視了。是怎麼樣的一份感動會讓煎熬中的身心仍然堅定前行?我想我是有答案的。

《北美洲台灣人的故事》是《咱的故事》系列的第二冊。遠薰在《咱的故事》前後?冊的自序裡,再三強調這些專訪中的台美人有一些共同點,就是認真做事、實在生活,盡心盡力奉獻故鄉與社區,其實這些特質正是遠薰與學加賢伉儷的寫照。我相信遠薰所以能由一個個表面上平淡的人生中透視內在曖曖含光的人性,由一個個真實的小故事裡窺見台灣人的自強不息,乃是因為她下筆記述的正是一個再親切不過的自我。若非這樣的同情心與同理心,我們很難理解她如何能以局外人的身份,如此細緻而又生動地把書中人物活化在我們眼前,也很難想像她風塵僕僕辛苦採訪還能樂在其中,更難領會她何以把這一系列命名為《咱的故事》。

是的,這些是「咱」的故事,是包括作者在內大家的故事。雖然有些故事的情節較為浪漫曲折、場景較為豐富多元,但不變的是,他們都是認真做事、實在生活的一群,也唯其如此,才談得上盡心盡力奉獻故鄉與社區。回想與遠薰及學加認識與相處的一段日子,他們給大家的印象,真的就是如此:待人誠懇、任事負責,無怨無悔奉獻給他們的信仰與理念,如果還多了點什麼,就是夫妻間的深情流露。事隔多年,我還清晰記得與遠薰第一次通電話時所感受到的敬業與專業;也記得第一次受邀到他們家,在地下室乒乓球桌畔與「一堆」鄉親大啖「一堆」螃蟹時,耳中聽到小倆口的笑聲,遠薰像銀鈴、學加像宏鐘,散去時還順手牽走學加所服務的食品公司生產的餅乾;更沒忘記由遠薰在新居的書房窗戶望出,學加為她才種不久的常青樹苗。不過最值得珍惜的,當然還是和他們相識相知的緣份,若不是大家都有為台灣貢獻一己之力的心志,以我們這樣不同的家庭與成長背景,居然會有相交的人生軌跡,真是不可思議。

藉著寫序的機會,一方面向書中識與未識的先進致敬,一方面也紀念與作者這段美好的記憶篇章,並向遠薰與學加獻上由衷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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