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昌 前列腺PSA診斷之父
林蓮華
在歐美國家,前列腺癌是男性第二常見癌症,能「及早發現‧及早治療」都要拜PSA「前列腺特異抗原」檢驗篩選法的出現,PSA也是目前最常見篩選前列腺病的診斷指標,已拯救無數男性。說起PSA的問世,其實是由台美人王敏昌博士研發,歷經十年有成,方能濟人救世。
王敏昌博士與夫人葉秀卿,至1995年退休後,就活躍於南加台美社團,演講、座談會、台灣選舉活動等地,常可看到他們賢伉儷熱情參與的身影。
王敏昌自今年4月,因在膽管發現癌細胞,由於位置不佳,醫生無法開刀割除,建議只能化療,研究癌症多年,他深知面臨生死關卡,PSA的貢獻,居功厥偉是其一生最大榮耀,家慈子孝,幸福圓滿;
但對母國台灣局勢憂心忡忡,「失望、不甘心啊… 」頻頻搖頭,難掩心中不捨。「但願有生之年看到台灣成為正常化的國家… 」從父親直到王敏昌本人的宿願,哎..怎麼如此艱難? 遺憾之情,溢於言表。
PSA研發─男人前列腺救星
「名聲,只是『自我陶醉』。雖然有人侵佔我的研究成果,享受無上榮耀,實在不公平,但同僚都知道那是我研究多年的心血結晶,過了25年,仍沒被淘汰,反而越來越多人在用,我很光榮;至於名利富貴,過眼雲煙,唉..早已不在乎… 」王敏昌娓娓道出,多年不為人知的委屈。
王敏昌在加拿大艾伯特大學 (University of Alberta) 留學5年半,完成生化碩士及博士學位後,被許多實驗室高薪挖角,他決定前往最頂尖盛名,位於紐約的「羅斯威爾帕克癌症實驗室」(Roswell Park Cancer Institute)工作,專研抗癌葯物;1975年,受邀轉至研究前列腺癌診斷,直至1984年研發成功,後來申請專利,至今成為普世最熱門之一的病症檢驗法。
說起1975年起,他一手促成PSA檢驗法的研究重大突破,10年煎熬時光,PSA(Prostate Specific Antigen)早已成為發現男人前列腺病症的救星。
但王敏昌並未被公平對待,起源是當初X博士因為研究三年一無所成,因此邀請王,王敏昌重寫計劃書、研究方向、申請補助金、帶研究生進行實驗,一週七天,10年從頭忙到尾,但最後研究成果,掛名竟然是兩位作很少事的X博士及「長官」在前,自己排名被擠在他們之後。
PSA在發表成果後,聲名大噪、得到許多醫學獎項,但X博士獨享榮耀,並故意漠視真正的幕後英雄王敏昌。有時論文發表,王一看,差點昏倒,因為列入一堆不相關「長官」之名,而王的名字早被「稀釋」在10多位「研究者名單」之中。
面對吃相難看的「學術陷阱」,耿直地王敏昌無可奈何,決定離開學術生涯轉往工業界作事。索幸,申請專利權及專利金時,他的名字是無法被一筆帶過。
想到10年人生最黃金時期,日以繼夜地忙翻了,兒子與女兒成長期,無法正常陪伴,「女兒有一天要我陪她打羽毛球,竟然要求在車庫前打,為什麼? 因為她想讓鄰居知道,爸爸也有陪她一起玩… .兒子與女兒,坐車時常要我在巷口多轉幾圈,他們故意打開窗戶招手,只想讓鄰居知道爸爸有關心他們… 」王敏昌說道此,眼中飽含淚水,心疼啊!
日式家教─以父為榜樣
與王聊天,他最常談起的是父親王超英,因為其父東京工業大學畢業,返台受聘在台北工業學校(現今台北科技大學)教書,深受日本人及台灣子弟愛戴;同時父親也應是台灣早期第一位機械工程師,不論是高雄陳家經營的日本糖廠、木材廠、或是唐榮鐵工廠(前身)等工廠,都在其父掌舵下,轉虧為盈、大興利市。
1983年,王敏昌生於高雄鳳山,父王超英喜迎長子,當時也是家道頂峰,他回憶講道:「日據時代,全鳳山只有我們一家擁有地中海式洋房,與姐、妹和弟過得很愉快。但自從戰後,中國國民黨強佔台灣統治後,正是我們噩運開始。台灣頓時從現代化社會倒退嚕,墜入黑暗深淵。」
228事變、白色恐佈,王的父執輩的夢靨接踵而至;由於國民黨接收日本產業,官員素質低落,糖貿易是當年台灣的閃閃金磚,國民黨官員連煉個糖漿都沒法作成結晶,怎麼會懂什麼叫「工業鏈」?
日殖民時代,早能把甘蔗提煉成糖,直接送至港口一貫作業,這對國民黨是「天方夜譚」,最後只好請出王父出馬。
不諳中國官場作風,王父律己甚嚴的「日式教育」,講究清廉,公私分明,卻犯了國民黨高官「擋人財路」的官場大忌,1947年228爆發,王父首當其衝,官僚誣告被捕威脅。
王母散盡家財營救,不幸中的大幸是,王母營救有方,想盡辦法將其移送至法院審訊,而非憲警大隊,經半年關押後,終被判無罪釋放。聽說,當年很多家庭籌錢到欠債累累,仍救不回人,有的無力者,則只能眼睜睜看親人枉死。
王父半年出來後,已是人事全非,「當年,我父親與杜聰明博士組成『台灣理工學會』,當時留日人才超過2000多個會員參加,但228之後,私下查訪,只剩下100多人,全部失踪,台灣菁英都被殺害了;家父幸運的活下來,但友人們冤死喪命,他一直很心痛。」
留學─呼吸自由空氣
王敏昌身為長子,在父親嚴厲家教下,六年高雄中學後,順利考上台大化學系,於1961年畢業,服役後,1963年就考過托福申請加拿大艾伯特大學(University of Alberta)攻讀,拿到博士學位。在加拿大求學,對王沖擊很大,受益匪淺;他舉例說明,向圖書館借書,不需身份証,超日週市不營業,大門敞開,顧客自由出入買貨,自動放錢;最令人溫心的是,嚴冬戶外零下20多度,寒冷難耐時,大可隨便敲人家的門,請求入屋取暖,主人有時還會奉上一杯咖啡,那種人情味,猶如「人間天堂」;與在台灣生活,由國民黨鐵腕統治高壓氣氛差太多了。
執子之手─牽手走天涯
1994年,王家搬來南加,有鑑於生化科技前途似錦,原本想回到老本行創業繼續研發;值盛年56歲時,因長期積勞成疾,導致心律不整,一個月3次跑急救室。夫人葉秀卿再也忍不住,放棄全新實驗室器材,逼老公保命退休,轉而把重心致力於台美人公益事務。
王敏昌非常感激多年來,夫人的無私付出,讓他無後顧之憂。當年在台大與小三年的學妹似曾相識,王當兵後,經長輩作媒,因為「門當戶對」、學識匹配,男才女貌,與隔條街鄰居台大外文系畢業的葉秀卿約會,看了第一部電影「真善美」,愛苗深重。半年內訂下終身之盟,於1966年碩士畢業馬上結婚,1967年,生了長子,後直到美國就業時又生下長女。
直至退休後,他終於有時間可以陪伴兒女,享受天倫之樂;最關心的是台灣事務,夫婦倆積極參與FAPA、NATPA(台灣人教授協會)等組織,加強台美人公共事務交流;至於,台灣選舉自1996年每仗必役,回台助選兼投票,堅決保護台灣主權,也認識許多好友。
除了台美事務,王敏昌帶著牽手走天涯,「他帶我遊遍全世界,去年野火燒到我家後門,我們正在埃及玩,左鄰右舍都受波及燒毀,我家只燒掉一角落… ..」葉秀卿手足舞蹈地指著廚房牆角、並分享到世界遊歷的留影,夫婿整理的井井有條。
面對病魔,他背出聖經詩篇第23篇一段經典名句:「我雖然行過死蔭幽谷,也不怕遭害,因為祢與我同在,祢的靈魂、祢的杖,都會安慰引領我… 」安慰關心的親友。(本文摘自美洲台灣日報台美人物誌)
悼PSA發明者王敏昌
曹長青
聽到王敏昌博士在美國南加州去世的消息,心情非常沉重。
多年前由于到南加州演講而結識了敏昌夫婦。而且我到洛杉磯來,好幾次都是敏昌夫婦機場接送。他們還帶我們去參觀了當地的“安.蘭德(Ayn Rand)研究所”。我和妻子都非常欣賞安蘭德,她是美國當代最重要的思想家和暢銷書作家(1982年去世)。在美國大眾評選的《二十世紀百部最佳英文小說》中,安蘭德的兩部代表作獲第一名和第二名,前10名中4本是她的。但由于種種原因,很多華人卻不知道安蘭德;但畢業于台大外文系的敏昌夫人秀卿不僅知道,還讀過她的名著《Fountainhead》(源泉),很喜歡。于是我們的談話越發投機。后來敏昌夫婦還帶我們去參觀了附近的尼克松總統圖書館。那裡的工作人員對台海兩岸的隔閡很了解,看到我們一對來自中國,一對來自台灣,能夠和睦相處,很是驚嘆。
那些場面還歷歷在目。那時的敏昌朝氣蓬勃、英俊瀟灑,旁邊是他賢惠、秀麗的妻子秀卿。他們夫婦感情深厚,總是出雙入對,形影不離,像一對鴛鴦。現在這對鴛鴦被拆散了。我們再也看不到、聽不到敏昌的音容笑貌了,想到這個殘酷的現實,真是令人傷感!
出生于台灣高雄風山的王敏昌不僅是一位公認的好丈夫,好父親,好同事,更是一位對人類醫學作出重大貢獻的科學家,他發明了前列腺癌的早期測試方法PSA,被稱為“前列腺癌診斷之父”。
敏昌于六十年代在加拿大艾伯特大學(Alberta)獲得生物化學博士學位后,應邀位于紐約最頂尖的“羅斯威爾帕克癌症實驗室”(RPCI)專攻前列腺癌的診斷和抗癌藥物的研發。他耗費了十年的心血,使這項研究發生了革命性的突破,終于在1984年研發出來,后來申請到專利。在四分之一世紀后的今天,PSA仍是被全球最普遍使用的前列腺癌早期檢驗方式。
中文有句老話“談虎色變”,現在則是“談癌色變”。得了癌症,就像被判了死刑。但前列腺癌,就不那麼把人嚇得半死,就是因為有王敏昌發明的PSA可以早期檢驗。根據加州癌症研究所的報告,現在全世界每六個男子就有一個一生中會得前列腺癌。全球人口70億,男人占一半是35億,等于有近六億人可能患前列腺癌,這相當于美國三億人口的兩倍。王敏昌發明PSA,挽救了全世界無數男人的生命!所以治喪委員會主任委員、遠在台灣的彭明敏先生在唁電中說,“王博士發明PSA是醫學史上劃時代的重大裡程碑。他為敬虔的基督教徒,謙虛而不炫耀,其名聲或不如運動員和藝能明星之膾炙人口,然過去、現在及未來,其研發的受惠者無數,為全球人類造福無窮,如此gong績和典範,將永銘于史。”
除了王敏昌先生在醫學上的重大貢獻,很多人都敬佩王敏昌幾十年來對台灣的關心,對台灣民主進程的貢獻。彭明敏先生在唁電中說,王敏昌博士“雖然在美從事研究多年,仍對故鄉念念不忘,一生關懷台灣的現狀和未來,令人感激,更使在台所有同胞為此偉大的國際科學家,感覺無比的驕傲和敬佩。”
他在被確診患了膽管癌之后,我去看望他,他談的最多的卻是台灣,關心台灣的前途,擔心台灣被中共拿去,失去了自由。他說,保住台灣,也會使中國人思考,台灣能民主,為什麼我們不能。
王敏昌先生對醫學的貢獻和這片愛故鄉之心,感動了很多人。在美國,“北美洲台灣人醫師協會總會”會長和前任15位會長(是各科的知名醫生),以及各大台灣人組織的負責人也都參加了治喪委員會。遠在台灣的很多知名人士,也都紛紛參加治喪委員會,像陳師孟(蔣介石文膽陳布雷的長孫)、金恆煒(政論家),江霞(前華視總經理)、謝清志(太空科學家)、汪笨湖(番薯電視台董事長),黃越綏、楊黃美幸,以及基督教理論家宋泉盛教授,還有台灣長老教會總會前四位議長等。
今天我們大家在這裡悼念王敏昌先生,除了感激他的醫學發明,對故鄉的愛心,還有一個層面,不是很多人知道,就是王敏昌生前受到不公正的對待。在紐約癌症研究所時,他的科研成果被上司侵占。他耗費十年心血,夜以繼日地埋頭在實驗室裡,犧牲了许多陪家人孩子的時間所做的重要科研成就,被上司拿去搶gong、爭風頭、拿獎牌,甚至在談到PSA時,連王敏昌的名字都不提。其做法實在太過分。但敏昌是那種不善于爭奪、也不熱衷宣揚自己的科學家。全世界有那麼多病人得益于這項發明,他就滿足了。他說,榮華富貴,都是過眼煙雲,造福人類和健康最重要。
但網上能查到的科學文獻,明確記載著王明昌的這項發明。德國前列腺癌專家2007年發表的文章,還有三名英國學者寫的論文,都談到王敏昌在PSA研發上的“革命性突破”。這項發明能申請到專利並不等于成gong,關鍵是它有沒有投入生產使用的價值。像我有一個朋友,二十多年前就發明了一種在汽車上掛飲料罐的架子,也申請到了專利,但一直沒人生產,所以一無所獲。而王敏昌先生的PSA發明,關鍵是能被醫學界認可,投入診所使用,才真正能夠治病救人。
正因為王敏昌一生低調,謙虛而不張揚,所以他的朋友們,各界台灣知識精英,要為他舉辦一個高規格的追悼會。由德高望重的彭明敏先生擔任治喪委員會主委,台灣中研院院士、芝加哥大學廖述宗教授和美國福爾摩莎基金會董事長吳澧培前資政擔任副主委,組成了囊括各界精英和社團僑領的180多人治喪委員會,來悼念這位發明家。也還給這位生前受到不公平對待的科學家一個公道。正如一句英文所說:set the record straight。恢復歷史真相,恢復正確記錄,伸張正義和公道。
敏昌兄,今天這麼多朋友聚在這裡悼念你,送你最后一程。那些因PSA測試而早期發現了前列腺癌的男人們感激你,他們的妻子兒女們感激你,全世界所有因你的發明而延長了生命的人感激你!你是台灣人的英雄,是華人的驕傲,你的名字將永存于人類科學史之中。敏昌兄,安息吧!
2012年8月12日在王敏昌先生追思會上的致辭
——原載:《美洲台灣日報》2012年8月24日
王敏昌博士2014年8月12日安息於南加州
憶王敏昌 林衡哲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
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
我所持的信仰我己經守住了。」(摘自聖經提摩太後書)
※ ※ ※ ※ ※
大約五年前,我的朋友鄭清茂教授(前東華大學中文系主任),在健檢時,得悉他的PSA高達一百多,醫生馬上就知道他得了前列腺癌,馬上給他做荷爾蒙治療,幸運地,他仍然健在;可是王敏昌這位當年發現PSA檢測法的台灣之光的人物,卻在2009年4月,被查出得膽管癌,醫生說:「他可能祇有二個月的生命。」但是一直期待台灣人出頭天的王敏昌,並沒有放棄希望,他跟病魔頑強搏鬥了三年零三個月之後,於2012年8月4日清晨投入上帝的懷抱。
雖然王敏昌是因病而逝,不像菲律賓國父黎剎為愛國而壯烈犧牲,但是我相信王敏昌之熱愛他的祖國-台灣,正如黎剎之熱愛他的祖國菲律賓,現在他們都到了「沒有暴君,也沒有奴隸,那裡親善和睦,一切統於上帝。」的天國去了。
王敏昌過世後,準備葬在可以看到太平洋,遙望故鄉台灣的海邊墓園,表示他對台灣至死不渝的愛,他並不孤寂,因為另外二位台灣文化之光的人物,一位是音樂大師陳泗治,另一位是美術收藏家許鴻源博士,也是葬在同一墓園。
我在大學時代就認識王敏昌夫人葉秀卿女士,當時她就讀台大外文系,是學校的風頭人物,而我的室友剛好也是心儀她的人之一。她一生最聰明的選擇,就是選擇王敏昌這位剛毅木訥的夫婿做她的終身伴侶,我相信她之選王敏昌絕不是因為他會寫情書,而是他的才氣與品德,但是王敏昌在去世前不久給夫人葉秀卿所寫的「情書」,可以跟黎剎逝世前所寫的(訣別詩)一樣的感人落淚。
認識王敏昌,大概是1995年,56歲提早退休從紐約州搬來南加州之後的事,他因為心臟有心律不整的毛病,所以提早退休,他之所以搬來南加州,除了天氣之外,南加州是全美國最靠近祖國台灣的地方,方便他們每有重要選舉,必定返國投票的習慣。
從此南加州台灣人社團的活動,不管是政治活動還是文化活動,都可以看到他們這一對伉儷的身影,海外台灣人社團之所以能夠萌壯,就是靠無數像他們這樣無怨無悔地奉獻的純真的台灣人。
在北美洲要找到台灣政治獨立的同志很容易,但是要找到也同時關心台灣文化獨立的同志卻很不容易,而王敏昌伉儷,可以說是我的難得的文化知音,因為他們也很喜愛台灣文學與台灣音樂,我們有許多共同的朋友,例如林俊義、東方白和蕭泰然等,我們會一起去欣賞蕭泰然與林昭亮的音樂會,那一段是我們友誼的黃金時代。
1997年我回門諾醫院,順便在醫學院教「醫學與人文」課程,王敏昌伉儷每次為了台灣選舉回國,他們一定會來看我,並參觀「望春風出版社」,我最感動的是,他幾乎看過我們出版的每一本書,並會介紹給親友。他們夫婦因為認同我們「有第一流的文化,才能創建第一流國度」的理想,他們也慨然加入望春風同仁的行列,我從內心深處感激他們。
而我每年暑假返美,也都會與一些老朋友黃哲陽、林錦松等到王敏昌家高談闊論,每次都受到他們伉儷熱情的招待,盡興而返,直到2011年看到他削瘦的身影,才開始替他的身體擔心。
祗要贊成台灣獨立的理想,便會成為王敏昌伉儷最好的朋友,例如中國人的曹長青和美國人的Jerome Keating都變成了他們最好的朋友。
2008年台灣大選之後,王敏昌伉儷邀請曹長青和親友吃飯,我也應邀做陪,那是一次難忘的愉快聚會,一點也看不出他有生病的跡象。我很高興,這次台灣人社團接受曹長青的建議,成立全美的治喪委員會,悼念這位默默耕耘熱愛台灣的英雄人物。
王敏昌的美國好友Jerome Keating最近在夏威夷發表一篇有關「台灣認同」的文章,其中有一段他說:「Hopefully it will have a Taiwanese Scholar who Emerson in his American Scholar address helped the USA break it cultural dependence on Europe.」(我期待將會有一位台灣學者,像愛默生的「美國學者」這篇演講,幫助美國打破對歐洲文化的依賴。)也許因為王敏昌父親是二二八的受害者,他的「台灣意識」在出國之前就很濃厚,因此我立刻聯想到,Keating所期待的這位台灣學者就是王敏昌,愛默生的「美國學者」是美國文化的獨立宣言,曾掀起美國新英格蘭的文藝復興浪潮,現在王敏昌已回到天主的懷抱,Keating一定期待我們大家以王敏昌精神,去打破台灣對中國文化的依賴,建立台灣文化的主體性。
過去杜聰明和李鎮源所領導的「蛇毒傳奇」以及宋瑞樓、廖運範、陳定信等人「B型肝炎疫苗」的研究,以及何大一主導的「愛滋病雞尾酒療法」和王敏昌十年苦功發現的PSA等,都可以說是台灣人對世界醫學界的重大貢獻,他們都是我們台灣之光的歷史人物,因此他的去世,特別值得我們懷念。
王敏昌生於1938年,仙逝於2012年,享年73歲,他確實是一位台美人的典範人物,他已經走完他多彩多姿的人生旅程,他在醫學上的研究發明,不但貢獻於美國社會,甚至貢獻於全世界,而他對祖國台灣的永恆的愛,讓他退休後,以全副的心力,在推動台灣的民主運動與文化運動,「老兵不死,祇是凋零」,因此王敏昌的精神仍然活著,他所發明的PSA,每天仍然在挽救全世界無數男人的生命,他有相當完美的人生之旅,他有卓越的事業成就,完美的妻子和完美的兒女,很多知心的朋友,晚年經常到世界各地遊山玩水,如果說他的人生有什麼遺憾,那大概是他對他摯愛的祖國──台灣,懷抱三個未完成的夢:
(1) 台灣尚未變成台灣人的台灣。
(2) 台灣尚未變成真正民主的國家。
(3) 台灣文化的時代仍未降臨台灣。
讓我們大家努力,替他完成他未完成的夢,以便讓他早日在天國安息。
(2012年8月7日於南加州亞伯蘭)
王敏昌(右一)
王敏昌自傳
作者 王敏昌
1938年,我出生於今之高雄縣鳳山市.當時鳳山是一個鄕村型的小城鎭,清早可聽到雞鳴,或載貨入城的牛車鈴聲.整個城市只有兩條商店街,長約一二公里.
我出生的時候,家父王超英正當事業頂峰,擁有木材廠,鐵工廠,家境富裕.
我們的屋子是全鳳山惟一地中海式的洋房.家父出身名門,但年輕喪父,家道中衰,淪爲貧窮,但他靠著不屈不撓的精神,就讀了東京工業大學,成了台灣人中第一機械工程師.
我常覺得他有如台灣的稀有鳥類,因爲和他同時代的人大都念醫科,法科等等.
家父在關東大地震後,回到台灣,在台北工業學校(今之台北科技大學)執教8年,然後替高雄陳家經營糖廠,三年後,和朋友唐榮父子及其麵友經營鐵工廠及木材廠.
我上有大姊及二姊,但在我出生前一年二姊因生病被錯誤治療而逝,所以我之出生帶給王家莫大的欣喜與安慰-以後弟妹陸續出生,這段時期是我家最快樂的時光.
我三歲生日那天,爆發珍珠港事變,一股不祥的陰雲籠罩台灣的天空,家父是工程師,知道美國工業力量之強大,曰本無法與之抗衡,戰火終將燃至台灣.果然1944 年美國軍機閧始轟炸台灣,造成重大的人和物的損害.1945年,日本投降,戰爭結束,台灣被交給中國國民黨統治,這正是噩運的開始.中國派來的接收人員素質低落,一群貪官汗吏, 軍隊毫無紀律可言,台灣頓時由20世糸己現代化的社會墜入中國18,19世紀的黑暗時代.
1946年,家父出任台糖旗艦工廠,屏東糖廠的總工程師.他在那裡得罪了許多中國人同事,因爲他嚴厲督導他們,又阻擋他們貪汙,完全不知道擋人財路乃中國官場大忌.1947年228事件時, 那些中國人官僚就誣告家父,害他被補,還向家母勒索金錢,否則槍繫云云,可憐吾母畢生積畜耗掉一半,才幸好保住家父一命.半年後,經高雄法院宣判無罪而釋放.以後, 所有台灣人和來台的中國人皆生活在白色恐怖中,受著國民黨的鐵腕統治,我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我在鳳山念小學,然後六年高雄中學,又在台北就讀於台灣大學.這期間家父在台灣省工業試驗所 (曰治時代的台北中央硏究所)擔任所長,這職務是由當時開明的吳國楨先生派任的.
吳氏與蔣介石不睦而下台,父亦下台,真正的原因是家父不慣於中國官場作風.
1961年,我由台灣大學農業化系畢業,隨後在空軍松山機場服預備軍官役,見識了不少世事,我們單位,飛行員素質很高,大都是清大,交大等名校讀過書後投筆從戎,値得尊敬,我和他們相處和諧愉快.
1963年,服完兵役,乃前往CANADA的University of Alberta念生物化學,這家大學,師資不錯,設備良好,在此讀書受益非淺,尤其印象深刻的是加拿大的人民素質高,有禮貌守紀律,誠實互信, 向圖書借書,不須身分證,只報以大名地址即可借書.他們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禮拜天超市雖不營業,大門卻敞開,任由顧客自由出人任取所須,憑良心付錢.最令人溫心的是, 嚴冬的戶外零下20多度,你寒冷難耐時,大可隨便敲人家的門,請求入屋取暖,主人有時還請你喝杯熱咖啡呢.我本來打算念完碩士後去美國念博士,但這個地方實在有如人間天堂,戀戀不捨,所以留下來念完博士學位,從出國留學至此.
總共五年半,完成碩士及博士學位. 在University of Alberta念的雖是生化,但比較像藥理,硏究的是抗癌藥物的代謝及作用的原理. 離開 University of Alberta 之後,我前往美國 Buffalo, New York的 Roswell Park Cancer Institute 工作, 做的也是有關抗癌藥物的藥理-1975年,我改行轉而硏究前列腺癌的診斷就在這期間,我發現了PSA (Prostate Specific Antigen前列腺特異抗原),並且策劃及指導手下共同硏究出測量微量 PSA的方法.這就是現今普世使用的PSA Test湔列腺特異抗原的檢驗法.
1987年,我離開Roswell Park Cancer Institute,轉往工業界做事,此並非吾之所欲也, 但有人要侵占我硏究的成果,實在無可奈何,我的學術生涯就到此爲止.
退休以後,致力於台美人的公益,熱心參加台灣的總統,台北市長及高雄市長,立法委員等重大選舉的助選及神聖一票,當然也參與美國各項大選的助選及投票,並且和美國政治人物交流互動,使他們多多瞭解台灣的情況而更加重視及保護台灣的主權.
但願有生之年看到台灣成爲正常的國家.
千楓公視_王敏昌夫人葉秀卿女士向鄉親致謝
千楓公視_王敏昌夫人葉秀卿女士向鄉親致謝.
採訪後記: 今天 (08/13 ) 接到一位電話號碼 block 的鄉親的來電,除了以公雞晚啼鼓勵我外,也提醒我在告別的場合訪問遺孀,這在美國的媒體上是不恰當的。我當時也馬上謝謝前輩他的指教。 這邊也向有同樣想法的鄉親致歉。 但是,我會請王夫人藉由千楓電視媒體向各位列名治喪委員會的鄉親們致謝意,首先是由陳隆前輩幫忙並由王夫人首肯答應採訪,千楓並沒有發問,這點很重要。 …